陶之瑶进入秦氏已经两个星期。
整个公司都在忙三月份北京展的事情。
设计部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不断地要补充新的款。修修改改,与技术师傅沟通,几乎一刻也停不下来。白天在公司里没时间画图,她只能晚上带回家去加班加点。
她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秦海啸果然遵守承诺,过去的一切都被完好封存。
所以到后来,她不再像刚进来的时候那般紧张兮兮。也不再刻意绕过他的办公室。
设计部的办公区在最里端,每次进入都要经过董事长办公室。最初,她都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想尽办法逃脱。
而在过去的两个星期里,他们除了在会议上或是评款会上见到,再没有其他交集。
只是,每次两人同时出现的场合,她还是觉得氛围是异样的。
远远地感觉到他出现,即使不说话,他高大笔挺的身形,强大的气场,没有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偶尔简单直接的话语,声音始终清冽沉稳。
陶之瑶甚至能总结出他喜欢的着装风格。就像他讲话的风格,简约如一。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袖扣多是镍色。黯淡的颜色,与他暗沉的眸色,如出一辙。
但是,她发现,周六的时候,他都不穿西服。当然,至少在她看到的两个周末都是如此。
为了赶制参展的样衣,陶之瑶两个周六都在加班。因为晚上她都必须按时下班回去,周六思思可以去陪姥爷。所以她可以来公司加会班。
周六他会穿着运动衣,颜色也会鲜亮一些。因为周六来公司的人很少,他的办公室门都是敞开的。
陶之瑶经过他的办公室的时候,偶尔忍不住驻足停留片刻。虽然看到的都是他的背影。坐在临窗的沙发上,在处理一些事情。
有那么一刻,她会有一阵短暂的满足,一种“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错觉。
可惜,生活不会一直这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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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最后一天,依然忙碌。
这是北京展前最后一次评款会。连一向不露面的秦时玥也出现在评款会上。
陶之瑶发现自己补的款几乎没有几款被选上。她心里有些不平。
偶尔怀疑,是不是自己能力的问题。她不明白,既然如此,秦海啸请她来干嘛?款式选定最后拍板的是他,既然他看不上她做的东西,留着她做什么?
评款会一结束,陶之瑶正准备回办公室。设计部的文员苏小英匆匆跑到展厅,请她立即去董事长办公室。
她看了一眼展厅里的秦海啸,有些不明所以。
他也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抽,很快似乎明白了什么。像她努嘴,示意她跟着苏小英去。
进门,没看到人。走过两三米长的书柜,才发现书柜左手边藏着一张办公桌,桌前坐着一位装扮非常时尚的中年女士。正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一份报纸。
听到有人进来,抬头。
那是一张精致的脸,妆容恰到好处,虽然也有岁月的痕迹,却也处处彰显着主人对这张脸的细心呵护。
陶之瑶记不起这张脸在哪见过。在脑海里扫视了一个轮回,才想起,对了,她就是秦时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她是香港红极一时的艺人。母亲收集了很多卡式录音带,都是她的专辑。
突然意识自己这么明目张胆的观察别人似乎很不礼貌。匆忙微微点头,笑道,“秦董,您好,您找我有事?”
那张如画般精心描绘过的脸,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陶小姐好眼力,请坐!”冰冷的语气,夹杂一种不容逾越的威严。
陶之瑶在办公桌这一边的空椅上坐下,秦董把手里的报纸转了个方向,推向她。
“银奖得主‘一夜’变金奖,时尚圈‘永恒’的内幕。”
标题是显赫的黑体,陶之瑶匆匆瞄了下文,大概是在讽刺秦氏集团主办的首届“Timeless”杯设计大赛涉及情~色交易。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文章配的图却是她和秦海啸的合照,秦海啸的头部被打了马赛克,她的面容却清晰可见。
她记起来,这张照片是颁奖晚会上,主办方要求获奖者与颁奖嘉宾合影时拍的。
当时她自己也在困惑,明明卓华最初告诉她自己得的是银奖,怎么颁奖的时候却成了金奖?
那一晚,卓华忙着现场的晚会,根本没时间解答她的疑问。事后连她自己也忘了这回事。
“陶小姐,我想聪明如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再啰嗦。”秦时玥不容置疑的口吻,已经给她判了死刑。
陶之瑶在意的不是能不能继续在秦氏呆下去,而是不能忍受被这样不明不白的冤枉。
她断然拒绝,“秦董是要我离开秦氏集团对吗?但我不能答应您。如果我这个时候离开,就是默认了这一切。如果秦氏不欢迎我,我自然会离开。但不是现在。您先忙,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回办公室了。”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走到门口,与秦海啸撞了个正着。他看着她手里的报纸,似乎明白了什么。绕开她,冲进办公室,吼道,“妈!你不知道实情,别乱说话行吗?”
“秦海啸,你应该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绝对不能容忍任何跟海氏有关的人在我眼皮底下乱晃。怎么,就因为她这张脸,你又被迷住了?姚恋子,那个不要脸的臭女人害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够了!”声音里有一丝绝望,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几个好奇心重的人探出头来。
陶之瑶匆匆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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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大厦的天台上。三月的春寒,依然料峭肆掠。
天台上,陶之瑶正入神。
她在细细回想,这两个星期以来经历的事情。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进如秦氏以前,她担心自己会平衡不了新的工作与照顾思思。
两个星期下来,她已经适应了每天匆匆起来。把思思叫醒,给她穿好衣服,梳头,刷牙,洗脸,送到幼儿园。然后再去赶公交车去公司。
为了不迟到,她不得不把思思起床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思思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连刷牙都是闭着眼睛的。
即便如此,每次她进办公室的时间几乎都是踩着点。两个星期,迟到了好几次。
每天一下班,她就得赶回去。她只请了三个小时的钟点工,超出时间就得付加班费,还得人家愿意。还好,请的陈阿姨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公司里已经有人开始议论她,说她仗着自己是个金奖得主,不遵守公司制度。梁又湘找过她两次,她也只能应付着。她实在不忍心把思思起床的时间再往前提。
更无奈的是,思思最近厌学,不愿意去幼儿园。问她原因,她理直气壮地说,她受不了那些小BB的哭闹声和屎尿味。想起这个令人噎食的理由,陶之瑶哭笑不得。这个刚过完四岁生日的小屁孩,竟然嫌她的同龄人小!
去年还很兴奋可以去学校,因为有人陪着玩。没想到一年光景,她已经自诩自己是“大学生”,不屑与小BB为伍了。
迟到的那几次,就思思怎么都不愿意去学校。陶之瑶不得已,只能把她送到姥爷家。这么一折腾,最后就迟到了。
但这些原因也不足以让什么人挖个坑来陷害她。
她甩甩头,决定不去费神想这些事情。把目光重新收回到书上。
冬天的中午,她不习惯睡午觉。尤其是发现了天台上的“空中森林”以后。她经常在中午的时候,悄悄地溜上来,小坐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