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黛玉,紫鹃呜呜的哭了起来,连声道:“姑娘,可吓死紫鹃了。”轻轻拍了拍紫鹃的背,黛玉平静的道:“好了,这不是没事吗,走,扶我过去看看母亲,别让她担心。”
这边,如霜跪在地下,低声道:“如霜有负王爷所托,请王爷责罚。”冷冷的哼了一声,水溶道:“你自己掂量吧,多亏没出事,否则……”没有说下去,水溶哼了一声,拂袖离开。
永昌长公主抱着黛玉也是激动如潮:“孩子,若是你有个好歹,让我如何对老太君、对涵小子交代,多亏菩萨保佑,好了,别哭了,没事就好。”
不知为什么,黛玉只觉得心里有很多的委屈,是害怕,还是什么,恐怕连自己也分不清,只希望有个地方,让自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伏在长公主怀里,黛玉呜呜咽咽抽泣个不停,永昌长公主以为黛玉心有余悸,便安慰道:“别怕,事情都过去了。”
外面丫鬟道:“长公主,北静王爷来了。”长公主拍着黛玉,笑着道:“多亏没事,要不我到哪儿再去给涵小子认个王妃。”
黛玉一愣,随后明白了长公主的话,原来长公主认女也是他的授意,一时,黛玉只觉得自己似乎被困进了一张早已布好的大网,明知道前面等待的是什么,可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收网。
天阴沉沉的,清冷的风吹得外面的竿竿翠竹沙沙作响,落下的竹叶有几片悠悠的飘过窗前,带着冬前的凄凉。
房里,紫鹃早已拢起一盘炭火,使得房里暖意融融。回到潇湘馆一近半个月,这半个月来,除了去给贾母请安外,黛玉整日呆在潇湘馆里,对临近的亲事不闻不理,一切由着贾母和凤姐张罗。
递上一件长衣,紫鹃看了看越来越冷静和少言的黛玉,道:“姑娘,刚才平儿姐姐派人送来几件新衣,姑娘要不要试一下。”
黛玉懒懒的道:“不用了,你放起来吧。”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黛玉自言自语的道:“紫鹃,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紫鹃有些纳闷,不由问道:“姑娘,什么过去两个月了。”没有理会紫鹃,黛玉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外面传来雪雁的喊声:“姑娘,莺儿姐姐来了。”黛玉一怔,随后立起身来,道:“快让她进来。”
自元妃赐婚后,宝钗便再没踏进大观园,即使在贾母那里,黛玉也没碰到,问起来,薛姨妈也是找个理由推了去,黛玉也明白宝钗的心思,既已赐婚,一怕人说闲话,二怕黛玉睹人伤情,所以热闹的事总是推了,想不到此时听到莺儿过来,连黛玉也有些纳闷,自己竟毫无一丝芥蒂。
莺儿笑着给黛玉道了好,递上一对精致的绣枕,才道:“林姑娘,这是我家姑娘亲手绣的,权当她的心意,姑娘说了,林姑娘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大红的枕套上没有素常的鸳鸯戏水,并蒂花开,只是一抹淡淡的幽兰,边角用丝线绣着一行字‘同心之言,其嗅如兰’。
黛玉道了谢,吩咐紫鹃上茶,又随意的问了几句,道:“紫鹃,你先陪着莺儿说说话,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回了内房。
一时,黛玉拿着一封信走了出来,对莺儿道:“有劳你交给宝姐姐,她看了也会明白的。”又说了几句,莺儿才离开。
看着莺儿慢慢远去的背影,黛玉的眼前闪过以前的一幕幕,荣喜堂初逢,芦雪庵联诗,怡红院夜宴,菊花诗争景,螃蟹宴暗讽……
叹了口气,黛玉竟发觉自己的心已是波澜不惊。
雕花窗前,宝钗看着黛玉的信笺,上面只有两句:“命里有时自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平淡的一句,既道明了自己的心意“不强求”,又暗劝宝钗不必过于芥蒂“自须有”。
抬起头,宝钗丰皙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微微摇了摇头,宝钗自言自语的道:“颦儿,终归还是你洒脱,相比起来,我这做姐姐的倒是不如了。”
“姑娘,药已经熬好了,姑娘趁热喝了吧。”如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来。紫鹃上前接下,递到黛玉跟前,道:“姑娘,喝了暖暖身子。”
神色淡然的接过药,黛玉微皱着眉头一气喝了下去,轻轻拭了拭嘴角,转身坐下来,对候在一边的如雪道:“如雪,我听说你们的先王妃是遇袭受伤去的。”
如雪有些胆怯的低下头,低声道:“奴婢不知。”叹了一声,黛玉道:“好了,你下去吧。”
紫鹃递上茶漱了口,道:“姑娘,别想这么多了,你看这些日子又瘦了,紫鹃总觉得北王爷或许不像姑娘想的那样,也许有些事是误会吧。”
“误会。”黛玉冷淡一笑,道:“紫鹃,不管是误会还是真的,我已经没有的选了,明日,就是出嫁的日子了。”
转头看了看窗外,黛玉对紫鹃道:“紫鹃,陪着我出去看看,这里一住就是这么多年,还真有些舍不得。”
披上长衣,又紧了紧束带,紫鹃才扶着黛玉走出潇湘馆。
暮色有些慢慢暗淡下来,傍晚的风格外清冷,踱上沁芳桥,潺潺的流水不缓不急的,凋零的落叶稀稀疏疏的随水远去,分外添了几分萧索。
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间却来到了当初葬花的花冢前,光秃秃的土堆毫不起眼,黛玉转头望去,不远处就是当年读西厢时的地方,耳旁依然响着宝玉的声音:“你就是那个倾城倾国的貌,我就是那个多愁多病的身。”“等你做了一品夫人的时候,我给你驮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