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起身来,元妃缓缓走下来,黛玉忙立起身来,元妃走到黛玉跟前,轻轻拉起黛玉的手道:“妹妹,有些事本宫确实不得不为大局着想,为府里打算,由不得自己呀,相信妹妹也会谅解的,本宫愧对老太太、你和宝玉。”
见黛玉低头不语,元妃轻轻地道:“妹妹是个聪明人,不过妹妹自可放心,本宫定会尽力保的妹妹无忧。”沉浸在神思中的黛玉丝毫没有听出元妃的话里有话。
抬起头来,黛玉似水的清眸平静而又沉着,看着元妃,黛玉道:“娘娘的话,黛玉心里明白,或许有些事真是命里注定,得之坦然,使之淡然,顺其自然吧,娘娘也不用内疚,这都是黛玉的命。”
或许黛玉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不觉中,竟将水溶劝自己的话说了出来,说的那么的自然,那么的随意。
元妃不相信的看着黛玉淡然似水的样子,随后吸了口气,道:“本宫没想到妹妹如此深明大义,看来本宫和老太太也可放心了。”
转过身来,元妃从抱琴手里的盘子里拿出一块玉诀,递给黛玉道:“这是太后当初赏给本宫的,放在身边可以避邪养身,妹妹身子骨有些弱,带在身边或许有用。”
亲自将玉诀递到黛玉手中,元妃叹道:“别怪本宫食言,本宫确实不由自主。”施了一礼,黛玉轻声道:“娘娘的好意黛玉心领了,这款玉诀娘娘还是放着吧,黛玉的身子虽然弱些,但还不会弱不禁风,请娘娘放心。”
看着黛玉强撑着昂着头,缓缓的离开,元妃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声,幽幽的道:“抱琴,本宫是不是有些自私。”
抱琴小心的道:“抱琴知道,娘娘是顾全大局,毕竟和府里的前途比起来,抱琴即使再愚笨,也知道孰轻孰重。”
走出凤藻宫,虽然黛玉的面上波澜不惊,一派平静的神色,里面却是心潮汹涌,一道平常的赐婚懿旨,埋葬了自己和宝玉所有的梦想,从此后,那个“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的宝玉与自己已是相隔万水千山了。
叹了一声,黛玉发现自己的眼里竟是无泪可流。
看着那巍峨紫红的宫墙渐渐抛在车后,黛玉轻轻放下轿帘,缓缓地倚了下来,自言自语的道:“紫鹃,我们终于要回去了。”
叹了口气,黛玉想起十多天的皇宫日子,有过夙愿得偿的欣喜,也有过相思成灰的心碎,还有过步步惊心的经历。
宜公主、五殿下,北王爷、靖王妃、婉妃……一个个人影在黛玉的眼前闪过,宝玉的身影压下了所有的人,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几乎看不见得皇宫,想起那一道高高在上的圣旨,黛玉的心里涌上一丝从未有过的绝望。
转眼回到潇湘馆已经七八天了,床榻上,黛玉正仰面躺着,白瓷般的脸似乎更瘦了,长长的睫翼掩住了似水的眸子,白得几乎透明的素手放在粉色的锦被外,带着自来的一种羸弱。
紫鹃悄悄地过来,低声唤道:“姑娘,喝药了。”缓缓睁开眼,黛玉低声道:“紫鹃,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紫鹃道:“快近晌午了,姑娘,把药喝了吧,想吃些什么,紫鹃让她们做去。”摇了摇头,黛玉道:“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喝。”
紫鹃急道:“姑娘,药趁热喝才是正道,姑娘即使不想别的,也想想这药是雪雁从早一直熬到现在的这份心上。”
咳了一声,黛玉不禁泪眼朦胧,低声道:“把药端过来,我喝。”小心翼翼的服侍着黛玉把药喝完,紫鹃便给黛玉拭着嘴角的残迹,便道:“姑娘,今儿个天色挺好的,姑娘出去转一下吧。”
转头看了看外面亮亮的天色,廊檐下传来鹦鹉喳喳的叫声,黛玉不由淡淡的一笑,道:“还是住潇湘馆里让人自在。”
紫鹃道:“姑娘这一场病,来的急,去得也快,紫鹃看姑娘的气色比昨日好多了,这就好,大家也都放心了。”
垂下眼睑,黛玉自嘲的道“你这丫头越来越刁钻了,是非曲折难道你还不明白。”把碗放在一边的几上,紫鹃道:“紫鹃从服侍姑娘开始就知道,姑娘是个聪明要强的人,这么多年过来了,姑娘的心事也没瞒过紫鹃,可如今既然成了这样了,紫鹃只盼着姑娘别作践自己的身子。”
幽幽的叹了一声,黛玉道:“紫鹃,你说我以后能怎么办,潇湘馆终归不是我的归宿,像二姐姐那样嫁个人,以我的性子和身子,也许熬不过半年,还不如清清白白的去了呢。”
紫鹃唬道:“姑娘千万别这样想,姑娘不想别人,但也要想想老太太,这些天,即使不亲自过来,哪日不也派鸳鸯姐姐过来问问,姑娘忍心让老太太白发人再送黑发人,何况姑娘姓林,总的为姑老爷想一下,姑娘的这些念头千万不要再想了。”
缓缓的倚回去,黛玉低低的道:“我正是想过这些,才没有……紫鹃,林家丢不起这个颜面。”
松了口气,紫鹃道:“紫鹃也知道姑娘不会让别人看笑话的,潇湘馆里这几天太静了,恐怕有下人会咬舌根了,姑娘,我们出去转转吧。”
见到走出房的黛玉,雪雁和春纤情不自禁的笑道:“姑娘出来了。”黛玉轻轻一笑,道:“我出来看看,这几天你们有没有偷懒,鹦鹉的水和食可曾添了。”
雪雁眉开眼笑的道:“时时记着呢,即使自己不吃也不敢欠了它的呢。”抬眼望了望正跳上跳下的鹦鹉,黛玉不由轻轻的走过去,却听鹦鹉一声长叹,道:“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