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的笑了一下,黛玉看着水溶紧闭的凤目,那一道修长的眼线在灯下留下淡淡的光晕,轻轻抚开水溶眉间的那一道折痕,黛玉低声道:“一涵,这是不是你故意的,在你逼着娘娘改了了初衷的时候,你就料到会看到我最狼狈的时刻,于是你就等在那里,劝我‘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争之必然,顺其自然’,在那时你就为自己找好了理由‘争之必然’,以后我就成了你的猎物,无论我怎么挣扎,都逃不出你的手心,直到心甘情愿的成了你的棋子。”
轻轻地抚了抚小腹,黛玉低声道:“如今我身上又多了一个被你威胁的小棋子,可是……”将脸轻轻的贴上水溶没有知觉的俊面,黛玉耳旁想起水溶那夜的话:“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你想想这些日子我对你的心,我真的只想简单的拥有你就满足了,我承认我那么渴望有个孩子,就是为了今天能让你多个原谅我的理由。”
闭上眼,黛玉凄然的道:“一涵,你知道吗,你卑鄙也罢,你无耻也好,我其实早就认了,认得心甘情愿,认得无怨无悔。”
没有作声,清泪沿着黛玉肤若凝脂的脸滑了下来,一滴滴的流到了水溶的脸上,带着苦涩的温热。
感觉到自己轻飘飘的,水溶觉得终于松了口气了,惬意的好像躺在云朵里一样,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候。
一会儿是二姐水芙笑着斥道:“快去背书习字吧,下次父王问起来,二姐可不帮你遮掩了。”一边静然寡语的水清道:“涵弟很聪明,过目成诵,又怎会应付不过去呢。”
一会儿又是海棠树下,自己和苏德豪情万丈,会点江山,身后水芙、水茵抿嘴偷笑,带着一种轻松的挪揄。
一下水溶的眼前闪过一个刻骨铭心的笑颜,把一切都掩盖了,脑海里晃动的都是她的样子,冷然相对的清傲,眼波流转的娇俏,清愁淡淡的忧虑,侧然一笑的清澈。
忽觉得自己的心不可抑制的疼了起来,水溶的脑海闪过黛玉决然的声音:“你如果不想让我死在你面前,那就不要呆在这里。”
“一涵,三年的背井离乡,忧心愁苦,芙妹的身子就像燃着的灯,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
即使在混沌中,水溶的心依然还是那样的刺疼,强撑着自己睁开眼,想坐起来,水溶这才发觉,身上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听之任之的躺在那里。
迷迷蒙蒙中好像听到耳旁有一个声音正在低低的诉说着,水溶逼着自己撑起有些涣散的意念,倾听着那个渴望而又熟悉的声音。
静静地听着她说起素日里永远都不会说的话,一件件,一点点,原来彼此之间早已是心心相契,情濡以沫。
水溶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忽然也有些湿润起来,不由自主的想把她揽在怀里,告诉她自己没事,蓦地却发觉手根本就不听使唤。
一下感觉到脸上柔柔的,湿湿的,苦涩的清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滴到自己的额头,眉上,眼上,带着她的温度和凄苦。
张开嘴唤了一声:“颦儿。”水溶沮丧的暗自叹了口气,原来自己再怎么用力,都是无济于事。
夜色越来越深,紫鹃忍不住悄悄的走了进来,看到黛玉一动不懂得握着水溶的手,静静地坐在那里,静然若水的脸上有一种很决绝的神情。
没有回头,黛玉低声道:“紫鹃,如今什么时辰了。”紫鹃走近前来,给黛玉轻轻披上一件长衣,道:“已经三更了,王妃,你这么熬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歇一下吧。”
看着水溶,黛玉轻声道:“太医说王爷只要今夜能醒过来就没事了,那怎么还没醒呢。”紫鹃缓缓的低下头,随后小声安慰道:“或许王爷太累了,王妃不用担心,王爷一定会醒过来的,要不我去找府里的王太医过来看看,听如霜说,胡太医临走时都已经嘱咐过他了。”
点了点头,黛玉道:“那快去吧。”紫鹃担心的看了看黛玉憔悴的样子,才要低声劝一下,却听黛玉不耐烦的道:“还不快去。”
王太医进来把了把脉,对黛玉道:“王妃请稍安勿躁,王爷的病急不得,下官也是……”黛玉脸色一沉,娇美的脸上掠过一丝怒气,有些生气的打断太医的话道:“我能不急吗,你们整日的拿着王府的俸禄,到此时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王太医一听,忙道:“王妃不要着急,胡大人临走时留下一副药,说王爷若是一直不醒,让下官吩咐他们熬了给王爷喝下去。”
看了一眼有些惶恐的太医,黛玉道:“你快去吩咐,让他们小心些。”房里又静了下来,忽闪的红烛映着黛玉轻蹙的淡眉,那一份清愁如影随形。
看着水溶一动不动的样子,黛玉的脑海中不由闪过佛兰苑里那个僧人的话:“天机不可泄露,贫僧已经将符交给了这位施主,至于能不能化解,那就看天意和他的造化了。”“只是此事非是贫僧不肯援手,实是无能为力。”
心里忽的一下抽紧起来,黛玉情不自禁的轻抚着水溶白皙如玉的,毫无知觉的脸,决绝的道:“一涵,今夜你若是敢一直不醒来,那我就一直呆在这里,上天入地,我和孩子都陪着你。”
忽的感觉到水溶好像微微颤了一下,黛玉惊喜的俯下身,道:“一涵,你醒了。”
一眨不眨地看着水溶那依然紧紧闭着的双眸,黛玉的心慢慢的凉了下来,眸中的神采也黯淡了下来,失望的叹了口气,黛玉低声自言自语的道:“紫鹃说我折磨你,却不知你折磨我又能轻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