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平日里二哥哥,堂哥哥的叫个不停,对我却一声都舍不得叫么。”
辰萤一脸防备道:“你怎么来了。”
俊美少年垮了眉:“怎的我平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偏生亲妹妹如此不待见我。茗香,还不倒茶,你三少爷我快渴死了。”
辰若面无表情道:“少来差使我的小厮,早备好了你的那份,自个儿倒去。”
这少年就是辰若的弟弟,辰萤的哥哥,辰府的三少爷辰钰。连玉在旁不禁看得呆了一呆,她只道辰萤和齐苏倾已是难得,没想到这辰三少爷更是一朵奇葩。
辰钰掀开茶盖,浅尝了一口:“我难得今日来了,怎么苏倾又不来了,倒是换了个美人儿坐这儿。”一面说一面拿眼轻瞥一眼连玉,忽的收起轻佻,对她微微一笑:“这眉眼,美人儿可认得骆家的秦姨娘。”连玉也想回他一笑,却下意识朝辰若看了一眼。辰萤在旁翻了个白眼道:“她是骆连玉。”
辰钰微微一思索:“骆家三小姐。怪不得。”
辰若眼都不抬,忽然插了一句:“执紫病了。”
辰钰疑惑道:“所以苏倾也不来了。”
辰若眼帘依旧不抬,却不出声否认。
辰钰皱眉道:“执紫这丫鬟也说不得命好还是不好,贴身伺候着苏倾,自个儿一个月倒有一半时间病着。又遇到苏倾这个性情,周遭的人谁也放不下。苏倾现今做事益发没有条理,今日为了个丫鬟居然学也不上了,也不知谁是主子。”
辰萤回他道:“你说堂哥哥?他左不过为了不过一个丫鬟,你却为了谁那么多日家都不回”
辰钰正色道:“你这妮子,瞎偏帮,我不过担心苏倾这般糊涂行事,反而害了执紫。齐家再是宽待下人,晓得今日之事,执紫担了迷惑少主的罪名,也难保不被撵了出去。”
辰萤听的说他句句在理,心知说他不过,心生一计,拉着连玉的手道:“连玉,你不是问我哪个老师会如此荒唐,教我象姑馆么。就是我这位三哥了。”连玉一直默坐着听兄妹二人斗嘴,莫名当了挡箭牌,而辰萤话里头咄咄逼人说着辰钰,眼睛却紧盯着辰若。
话音刚落,果然见辰若扭过头,寒星般的一双眸子瞧着辰钰,未开口只轻轻皱了皱眉。
辰钰嬉笑道:“妹妹这话说的,你若不问,我怎么会说。倒是我还想问问你,我那西昆玉镂空香囊可玩够了。打算什么时候还于我。”
辰萤神色大紧:“不过一个玉香囊,你这般小气,若是二哥哥,我要什么便都送我了。”
辰钰苦笑道:“你这妮子平日从我这儿刮走的还少了,这个香囊不给你,什么原因你自己知道。”
辰萤嘴硬道:“我不知道。”
辰钰戏谑道:“好啊,不若这样,我问问二哥,他若说你可以留下,我便送了你又如何。”
辰若忽然淡淡的问了一句:“萤儿你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辰萤扁了扁嘴,从袖子里掏出玉香囊,往桌上一放:“还你,小气鬼。”说罢不再理他,起身背对他站到东侧墙去拨弄几案上的一盆佛手。
那雕花木桌色泽暗沉,映衬之下更显这香囊莹白可爱,连玉忍不住凑上前仔细打量,小小的玉香囊两璧上雕空了近百朵细小的梅花,沿着凸起的藤蔓蜿蜒而至,如意状的玉塞子,整个香囊胎体薄透,毫无瑕疵。
连玉面露赞色,忽然听辰钰道:“可惜其中确有渊源,不然一只玉香囊又有什么舍不得,给了妹妹就是。”
辰萤在墙边重重哼了一声,连玉好笑的一抬眼,却看见辰钰睨着眼睛的瞧着自己,方才那句话不像是说于辰萤,倒像是说于她听的。
连玉睁大水眸,心里有丝错愕,她与辰三少爷按理说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他瞧着她的眼神却似瞧着一个熟人。
辰钰嘴角忽然轻轻勾了一勾,道:“二哥,我都闻着家里的酸笋鸡皮汤的香味了,还不传菜,这道菜,我可是想了很久很久了。”他眼珠一转,一番话却是对着辰若说的。
辰若难得起了一丝笑意:“你若是少花些时间在外面逍遥,在家呆着,何愁尝不到这些。”
辰钰眸中暗了一暗,笑的依旧不羁:“二哥此言差矣,人不风流枉少年,大好年华游山历水,四海交友,人生头一桩乐事也。”
辰若摇头道:“家里经商,你多认识些人也好,只是在外人心难测,你年纪又太轻,交友须谨慎些,如若只是银子的亏,吃了就吃了,人才是最重要的,最后记得归家就好。”他今年也不过一十七,冷冷淡淡说着这番话,颇有些老气横秋,但言语之间透着满满的关切之意。
辰钰笑道:“我在外待得的确有些倦了,正想回家好好歇一段时间。”
辰萤凑上前笑道:“这次可不能像上次一样说谎骗人,待了三天就出去了。那你把上次没讲完的故事再告诉我听。”
辰钰叹口气道:“我的好妹妹,我饿了许久了,不许我吃口饱饭再说么。”
午膳时间间对于连玉来说有些长了,自己就像闯进别人家宴的唐突客,好不尴尬。但是刚过午时,离下午开课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辰萤意犹未尽的正缠着辰钰讲故事,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辰钰叹气道:“我的好妹妹,你若这么喜欢听故事,我给你请个说书女先生,养在辰家,专门给你讲故事可好。”
辰萤推了他胳膊一下,不悦道:“说了个故事就不耐起来,偏生就你见识广博会讲故事不成。”一面说一面又去拉连玉的袖子:“我这儿也有人会讲,连玉,你把早上那《一指之寒》也说一遍给他听听。”
连玉笑道:“你跟你三哥哥赌气,你拉着我作甚,我又不是那说书女先生。”辰萤执拗着不依,非要再听一次。
连玉无奈,只好推开茶盖喝口茶,润润嗓子,开口道:“很久以前呢,有个李员外,为人和善,但是可惜多年膝下无子,他……”
连玉低声又将这故事重新说了一遍,之间只感觉辰钰的目光流转,不断从自己脸上扫过。她抬眼,辰钰勾着嘴角朝她笑,一双桃花眼毫不避嫌的直盯着她。至于辰若,依旧是连眼帘都不舍得抬,一副根本懒得搭理她的样子。她也不再去瞧他,她这深闺女子的怨气对着这富贵公子,难不成指望他感同身受。
故事讲完,不过盏茶的功夫,连玉低头就这茶盏又喝了一口,果然凉了。
辰萤道:“反正我再多听几遍,也不信,这么一伸指头,那么大个活人就冻死了,也太娇惯了些吧。”
连玉看了看辰萤从袖口露出来的皓腕,又抬手瞧了瞧自己的十指水葱,回到:“娇惯不娇惯,难道我们不知。我们不过比李小姐能多走几步路,多看几处热闹,吃穿用度比她还金贵呢。”
辰萤道:“这却瞎比什么,又不是什么好的。不说娇惯,或许就是命。那李小姐生来吃穿不愁也是命,可惜不能一生太平,多活几年,谁又道不是命呢。”
连玉忽然不忿道:“事无巨细,样样都替我们备好了,现在看着自然处处是好的,往回头了想,不过是投胎投的好罢了,若当初没命投个小姐身子,落了成丫鬟,被糟践也是命不成。”
辰萤也急道:“越扯越远,越说越不懂了,你既是小姐身子,忽然操什么丫鬟心思。”
不期辰若忽然开口道:“家养的娇花,糟了风霜雨雪禁不住,你难不成想怪它身来不是野花么。你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姐,养尊处优的,不知人间疾苦,还嫌弃深闺是牢笼不成。若是真如外头小家小户的女子,贫寒不堪,甚至于为了生计要抛头露面,你便觉得好了。”
连玉冷笑道:“我哪里是羡慕什么小家小户,不过是怨自己不像没本事学那树上的鸟儿长了双肉翅,能一飞了事,自个编个故事气自己而已。”
辰钰忽然笑起来,一双桃花目,满是清明,他瞧着连玉,一个字一个字道:“你也别急着气自己,好在今日苏倾不在,不然听你说了这花容月貌的李小姐,芳华正茂却在大喜之日就这么死了,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呢。不若连玉妹妹你明日说给苏倾听听瞧瞧他反应。”
连玉道:“我明日还是回蓉馨堂用膳,这里不太自在。”她这么说着,忽然就睨了一眼旁边冷着脸的辰若。辰若的眉角不露痕迹的挑了一挑。
辰萤冲辰钰点头道:“她明日还来。”一把拉下连玉抗议的腕子:“你莫非对着汐丹汐平姐妹能自在。”
连玉想辰萤素日对她甚好,方才一时不忿对她撒气已是不对,便不愿当面违她意思,不再应声。
辰钰道:“汐丹汐平姐妹又是何方神圣,与连玉妹妹有什么不自在。”
辰萤道:“不过是城西孙家的姊妹,连玉第一天来上学,能有什么不自在,还不是连玉有个好姐姐,帮着外人欺负自家妹妹。”
连玉意外的瞧了一眼辰萤,又垂下眼帘,没想到她居然会当着两位哥哥的面这么说。
辰钰略一思付:“可是骆二小姐?她也是苏城有名儿的美人,能书会画的,却没想到这般性情。”
辰萤不忿道:“你还有更想不到的呢,她居然偷偷送了块丝帕子给二哥,二哥又让人送回去了。哼,做事这般轻浮。”
辰若不悦的打断她道:“萤儿,你该上课去了。”
辰萤跺了跺脚,拉着一脸震惊的连玉出了蓉馨堂。
骆连蝶思慕辰若。居然还私自送了一个丝帕。她贴身服侍怎会不知道。是了,后几年,她被关在书房替骆连蝶画画,一直是碧桃在服侍她。送出的帕子被退回来,这般丢脸的事情,骆连蝶定是把消息压的死死的。
不过居然是辰若,就算辰家二少爷生的鬓若刀裁,目若寒星,可待人接物如此冷淡,自恃身份就一副自恃清高眼高于顶的样子,最是可恶。在连玉看来不若温柔多情的齐苏倾,还不如他自己的三弟,想到方才辰钰眼珠不错的瞧着她笑,她心里忽然跳了一下。又猛地摇了摇头:荒唐,现在哪里是想这些的时候。
辰萤在旁忽然问道:“连玉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脸怎么红了。”
“走的急了,有点热。”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