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之王的人怪笑道:“这些东西自有妙处,我能长眠了千百年依然能醒来,全托这些东西的福。这可是我毕生的心血结晶。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老夫的身份?”
陈免道:“你若能再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鲜血之王道:“问吧。”
陈免道:“你不是反叛了秦国么?为什么又来守卫这座千石牢?我们的人是不是你杀的?或者说和你有关?这些年来你一直躲在哪里?为什么初次见面的时候你看起来很呆,现在却连说话都可以了?”
鲜血之王笑道:“你的问题很简单,首先,我当年确实是反叛了大秦,但后来我又归顺了秦王,帮他止住了伤,因此他没有杀我,但是反叛的罪是很重的,我受命永远把守这座牢房,确保飞血、凌隐二人的尸身永世不见天日。 我一直藏身于血隐碑下的地洞里,你们近日连日挖掘,这才惊动了我,我从藏身处出来,使用碑身内的机关,让一两个人中毒发疯,我原本想这样把挖掘的人吓走。但是那些毒药年头太久了,本来数量就不多,近年来使用次数又太多,又得不到补充,所以当你们将碑身整个挖出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只好以刚刚苏醒的身体对付你们。但是我长眠刚刚醒来,无论智力、身手、体能都还没有恢复,只能是一边复苏、一边运用各种机关来对付你们。你们看到的神兽之卵,就是我的杰作。那是我早些年培育出的东西,本来是当作镇守宫廷或者守备京畿用的,但其杀性太强,恐怕一开始杀戮就难以控制,所以用来守卫陵墓和地牢是再好不过。但是万万没想到连神兽都无法将你们彻底打败,我只好再次亲自出马。但是我这身铠甲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怕火,而你们这个时代的人又已经有了操纵火的能力。我费尽心思仍然是不能将你们杀光。你们运气还不错,竟然一路找到这里,还确认了地牢的方位。我警告你们,老夫现在的身体已经完全从长眠中醒来,如果还想用以前的手段来对付老夫,那可是万万不能的。你们最好速速束手就擒,或许老夫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
“鲜血之王什么时候也这么慈悲了?”陈免摇了摇手里的挖掘机,指了指教授手中的火焰喷射器,“或许你的身体很强壮,但是怕火的弱点却是一直没变吧。而且你身上又是布料又是丝线又是木头的,烧起来一定很快的,要不要试一试?”
鲜血之王一笑:“莫非你很想试一试么?”
陈免道:“不是很想试,我现在就要做!”他这就要去拿火焰喷射器。
“慢着,”尚兰道,“我的父亲是不是你杀的?他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鲜血之王的鲜血之王眨了眨:“老夫可以告诉你,你的父亲不是老夫亲手杀的,但也算是和我有关,至于他的尸体么,相信你很快就能见到了……”他又是一阵怪笑。
他转过脸来问陈免:“老夫很想知道你的身份,这么多朝代更替了,没想到还有人知道老夫是谁。你究竟是什么人?”
陈免低声道:“你想知道我是谁么?那就凑近点。”
鲜血之王依言凑近了过来。
陈免道:“再近点,再近点……我来告诉你,其实我就是……要你命的人!”他左手的挖掘机轰然开动,照着鲜血之王兜头砸下,同时右手招呼古校长用火焰喷射器开火。
鲜血之王猛地一缩脖子,挖掘机的钻头在他头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划痕,他快步后退。
古校长用手去扳火焰喷射器的扳机,没想到他太过紧张,第一下竟然没有喷出火来。
陈免急道:“我来!”伸手夺过火焰喷射器。
鲜血之王已经退开了几步,他用手一抚头顶,只见手上有一道黑色的血。他不怒反笑:“这么多年以来,竟然还有人能伤得了老夫,也真是稀罕得很。”
陈免道:“少废话,受死吧!”他举起火焰喷射器就要开火。
鲜血之王忽然从黑暗里揪出一个人来,挡在自己身前,道:“你要不要先杀了他?”
陈免一见那人,赶紧把东西收了回去。
那人竟然是张重!
陈免不久前还和张重通过电话,他现在不是应该在陪麦不同么,怎么现在被鲜血之王抓来了?
张重垂着头,看样子是昏迷不醒。
鲜血之王用干枯的手指在张重的脸上搔了搔,道:“你们是不是想让这位小兄弟身上挂点彩?或者更干脆一点,让他早点去阴司见阎王?”
陈免狠狠地咬紧牙关,牙龈都被他咬得流了血出来。
鲜血之王厉声喝道:“放下武器!退后三步!”
陈免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古校长,又看了一眼方笑和尚兰,几人眼里流露出的都是无奈,陈免把手里的武器平端着,这就要放下。
“不要!”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刘水。
鲜血之王手上的劲又紧了紧:“你疯了?难道你想让自己的同学死掉么?”
“你倒是杀了他啊。”刘水快步上前,冷笑道,“我正巴不得你杀了他呢。”
陈免不解:“刘水,你在说什么啊,你可要看清楚,那是张重啊!”
刘水道:“正是因为他是张重,所以我才这么说。”
众人都以为刘水此刻真的疯了,尚兰简直恨不得用脚把他踹飞:“你这个饭桶过来添什么乱子!”
只有陈免依然保持着冷静,他说:“水哥,把你的理由说一说。”
刘水对他说:“你可曾记得,方警官说过,从背后袭击我的人,是左撇子。”
陈免道:“是啊!”
刘水继续说:“我记得,当日咱们去看挖掘现场,张重曾经用左手拍了我肩膀一下,那一下很重,我印象深刻,这证明他左手力气很大。”
“可是左手力气大也不能证明是左撇子啊。”尚兰说。
“大家看张重手机的位置。”刘水说,大家望向张重。
张重的手机是放在手机套里的,而手机套则是放在左手边的腰带上。
“只有经常用左手拿手机的人,才会把手机挂在腰带左边吧。”陈免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粗心。
“我这里还有一个证据。”刘水说,他拿起一个登记册,“这里是昨天进资料室的人登记的姓名,是我在值班员那里找到的。最后一个人,大家请看,正是张重!每个字都与常见的不同,常见的手写体是右高左低,这上面的字却是左高右低,而且字迹模糊,只有左撇子的人写字才会是这个样子,字迹模糊是因为用左手写字的时候每写一个字手会从前面的字上擦过去。”
“现在连值班员都已经被害了,从现场来看,也是被左撇子杀害的,而且是个个子不高,手也不小的家伙。张重,你别装睡了,符合这些特征的,只有你。”
刘水义正词严,他举起了挖掘器,做出攻击的架势。
大家一起望着张重。资料室里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张重一直被鲜血之王抓在手里,垂着头,刘水这番话说完的时候,他终于抬起头来,黝黑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真有你的,小家伙。”
鲜血之王的手松开了,张重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地上。
“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你发现了破绽,实在是我的疏忽。”他说。
刘水道:“你应该在杀了值班员之后把自己的签名撕掉,这样就查不出来了。”
张重道:“当时情况紧急,刚杀了他,你们就来了,我来不及撕掉那东西,后来也就忽略了。”
方笑颤声道:“我……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
张重痛快地点点头:“当然是我杀的。他实在是你们中最厉害的一个,不除掉他,就会让你们成为我的心腹大患。”
方笑尖叫了一声想扑过去,尚兰赶紧把他拦住。
刘水沉声道:“麦不同其实也被你杀了吧。他已经很多天不吃不喝了……甚至都没有动过,我应该早点看出来的。”
张重道:“其实他是第一个看出我有问题的人,我不得不如此。”
趁他们对话的工夫,陈免偷偷地把火焰喷射器端了起来,他已经决定,只要张重和鲜血之王稍微松懈,他就放火。
不料鲜血之王竟然丝毫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陈免,不要妄想了,老夫会一直阻止你使用火焰的。”
陈免沉声道:“就凭你么?”
鲜血之王又是一阵尖笑,他双手一拍,口中发出异样的声音:“KU——SA——YI……”
方笑忽然用手捂住口,一声惊呼。
“怎么了?”尚兰问道。
““KU——SA——YI”是埃及古代巫师使用的咒语,尸体操纵术的一部分。据说也曾经传到了中原,鲜血之王使用这个咒语,莫非……”
鲜血之王眨了眨眼睛:“小姑娘端的有点见识,下面你们就会看到的。”
不知何处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KU——SA——YI……”阴暗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走动,越走越近。
“KU——SA——YI……”这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警卫们把枪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恶魔呢喃一样的低语声中,四个黑影出现了。
“这就是我的新手下,”鲜血之王说,“不过你们也应该认识的,要不要你们先叙叙旧啊?”那四个人身上都披着黑布,看不出是谁。
不过陈免看他们都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应该都是成年男子。
陈免才不管这些家伙是谁。他大吼一声:“先下手为强!”他摁下了火焰喷射器的扳机。一股火焰从喷口奔腾而出。
鲜血之王赶紧一拉张重的手臂,躲开了那股火焰。
张重却伸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多事的奴才!仅仅就凭这点火就能伤的了寡人么?”
鲜血之王只是低着头,抚着脸,连说话也不敢。
“寡人?”一个念头飞快的掠过陈免的脑海。他指着张重说:“你……莫非你是……”张重整了整衣服,一股傲然之气从脸上升起:“我……寡人便是嬴政!”
古校长已经合不拢嘴了。
这是个什么世界啊——先是血隐碑出现,然后是上古神兽,然后是秦始皇身边的重臣。像他这样的文物工作者,辛苦大半辈子,能得见像赵高那样的历史上有名之人所书写的文字,已经是天大的运气。至于古代神兽,则只是出现在昔日儿时的梦幻里,现代社会里连描绘其样子的图画都很少见,而自己不但亲眼见过了,还带领众人与之战斗过。再后来,甚至像鲜血之王这样的,史料上故意避讳掉的巫术高手都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还不算什么。现在竟然连秦始皇都亲自出现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只想狠狠地掐自己一下,看看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梦幻。
他身边的警卫低声说:“局长,要不要开枪?”
古校长嘴唇哆嗦了几下,却没说出半句话来。
警卫再次问他:“局长,要不要开枪?”
到底要不要开枪?他也问自己。他现在根本不想做这种决定。
他现在只想好好的休个假,请全国最有名的精神科大夫给自己诊断一下,然后开着越野车去青藏高原,饱餐了青稞酒和烧烤羊肉之后,在夕阳下的草原上兜风。
甚至连他握着火焰喷射器的手,此刻都在微微的发颤——一共只有两把火焰喷射器,陈免拿去了一把,剩下的一把他都不敢让其他人使用,怕使用不当造成火灾。
而现在他都有点失控,他差点对准书架按动了发射键。
他太激动了。
他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在轻轻摇晃着,人在摇晃着,书架在摇晃着,甚至连天花板都在轻轻的摇晃着——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地震?
周围的景物越来越暗。
这是怎么了,难道停电了?他想问身边的人,嘴唇颤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胸口一阵发闷,恶心得想吐。接着,眼前完全黯淡了下来。
助手们赶紧抢救古校长。
鲜血之王眯着眼睛,说:“倒也,倒也。这是第一个。”
“你对他做了什么?”陈免厉声喝问。
鲜血之王答道:“我知道他是你们里面身体最差的一个。于是,在空气中下了一点毒。这种毒对普通人没什么害处,但对于心脏病病人来说却是致命的。这个人本身年老体衰,还自告奋勇地去取挖掘器材,来回奔波,导致血流加速运转,所以发作的这么快,比我预想的还要快。怎么样?你们还想再继续前进么?”
陈免俯身看了古校长一眼,咬着牙,不说话。
助手们已经从古校长身上拿出药瓶,在他嘴里喂了一颗。古校长勉强吞下药,过了片刻,脸色总算正常了些。他把火焰喷射器递给小张,然后对陈免断断续续地说:“别……管我,打败他们……”
陈免然后一声大吼:“开火!”他手里的火焰喷射器带头开始怒啸。
当陈免大吼的时候,鲜血之王退后了一步,毕竟他对火焰还是有些忌惮。
张重却只是扬起手,轻轻打了个哈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的手放下的时候,轻轻的向下一招:“冰之精,火之魄,速速从千年沉睡中醒来吧,寡人需要你的帮助。”
地下起了一阵颤抖,尘土飞扬而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喷薄而出,与当日的神兽九卵不同,这次要出来的似乎只有一个。
此时,陈免的火焰已经喷到。
只听“嘣”的一声,一物从地下飞射而起,将陈免的火焰挡住了。
陈免呆了一呆,那东西不只是挡住了火流,所有的火焰几乎都被它吸了进去。陈免觉得蹊跷,赶紧停止了发射。
紧接着,警卫们的枪却响了起来。
鲜血之王一声呼哨,那四个蒙着黑色布单的影子跳了过来,把鲜血之王和张重挡在了后面。子弹打在它们几个身上,扑扑作响,黑色的布被打的千疮百孔,而它们却连晃都没晃。
学校铁栅栏外,狙击手放下了手里的枪,侧耳听了听,问自己身边的人:“你们听到了什么没有?”
他身边是一胖一瘦两个人,那胖子道:“没听到,你是不是幻听了?”
铁栅栏里,还有几对学生在悠闲的散步,看样子似乎是情侣。他们听到对话声,对这些持枪的人投以鄙夷的目光。
狙击手摇了摇头,道:“我从小接受训练,听觉比一般人要敏感许多。刚才我应该是听到了枪声。”
“枪声?”另外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里面怎么会有人开枪呢?这里是学校啊!”
狙击手又侧耳听了听:“没错,枪声又响了!”他抓起自己的枪,又从车里抓了一把子弹:“我要去看看!”他换掉了枪里的麻醉弹,换上了真子弹。
他严肃的表情有些怕人,那胖子期期艾艾地说:“可是,我们的任务是守在这里啊!”
狙击手急道:“拜托你用用脑子!我们的使命是保卫平民不受伤害!我一定要去看看!我觉得出事了!”
他三下两下翻过铁栅栏。
“你们要不要一起去?”他问胖子和瘦子。
胖子看了看瘦子,圆脸上渗出了几颗汗珠。他咬咬牙,道:“好,我也去!”他也抓起自己的枪,换下了麻醉弹,然后也翻过了栅栏。
狙击手见胖子也过来了,便问瘦子:“你打算怎么办?”
瘦子脸上还是有些迟疑:“我……我……”
胖子道:“你如果不想去,就去守好自己的位置,或者去通知队长,说我们发现了情况,要去侦察一下。”
瘦子应道:“我去报告队长。”他一路小跑。
胖子回头对狙击手说:“枪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狙击手侧着头,闭上眼睛,辨认了一下,然后指着西方说:“是那里。”他指的正是资料室的方向。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两名学生看到了他们翻过栅栏。
其中一个问另一个:“这些拿枪的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你看,他们朝资料室那里跑过去了。”
“会不会是有事情发生了?”
另一个撇嘴:“或许只是尿急吧,栅栏外面又没有厕所。”这个观点似乎很有道理,于是两人也没把这个当回事,继续散自己的步。毕竟,今天阳光明媚,干嘛浪费呢?
资料室里的枪声渐渐弱了下去。
陈免攥着拳头,拳头叭叭作响,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子弹、火焰,都无法伤害这些挡在面前的人。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杀害方警官的人就在面前,而自己竟然无法为他复仇。
他忽然想了起来,方笑呢?他一转身,只见方笑已经不见了。
警卫们的第一个弹匣很快打光,枪声停止,他们飞快的更换弹夹。硝烟渐渐散开,张重和鲜血之王完好以暇地站在书架前,身旁还站着那四个家伙。
那件能吸收火焰的古怪物事已经乖乖跑到了张重身后,就像是他的宠物。
张重似乎很厌恶硝烟味道,用手掩住口鼻,嘿嘿笑道:“没想到历经千百年,你们的武器竟然还是伤不了寡人呢,真是叫寡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