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风虽取得了吉恩兵符、以及五国之首令旗,但他是篡位而得这两处高位,终将难以令大漠四国之主信服,他唯有戴上聂擎天的面具,以聂擎天的身份继续为王,方能达成夙愿。
但是他野心极大,这样以假身份做主吉恩、大漠五国,难以令他满足,是以他与杨骜协商,此次借着诸国混战之机,吉恩、苍穹两国联手,加上北国其余六国之力,可以将吴魏齐鲁四国置于败战之地。
到得那时,他聂云风便可光明正大的以胜者身份,号令大漠五国。乃至,一步步吞并北国七雄,成就一世恢宏霸业。
杨骜淡淡颔首,“聂九弟放心,到时在下必将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抿唇有礼而笑。
聂云风精神一振,心想杨骜一言九鼎,既然答允了他,便一定会与他联手,助他得到山河社稷。拱手道:“告辞。”推门出后殿去了。
待聂云风走后,贾信走来,在杨骜耳边轻轻道:“爷,你为什么要让心妍误会?为什么不向她解释清楚,你并非与那聂云风...”
“住口。”杨骜一声轻斥,良久不语,随即缓缓道:“将煜儿带下去,派御医为他疗伤。另外,想办法找出聂云风把聂白薇藏在了何处。再有,方才聂云风对朕闪烁其辞,不谈极聂擎天与杨菱儿的下落,朕觉这之间有异,派探子监视聂云风的一举一动,若有聂擎天与杨菱儿的下落,立刻前来禀报。”
贾信道:“是。”转身退出后殿。
杨骜低头看向心妍,拿衣袖将她双眼下的血迹轻轻拭去,见她虽自昏睡着,但却眉头紧锁,仿佛有无尽忧愁,他自嘲一笑。她方才求见,他记起她违背约定,公然对外宣称是聂擎天的妻子,于是有意刁难,要她落泪,才可放行。
未曾想到,今日从她眼中落下的泪迹,变作了血迹,记忆中,他总也令她落泪,终于,令她哭瞎了双目。
杨骜微微一叹,他早已料到,聂擎天出事之后,妍儿走投无路会来投奔他,于是提早带玲珑回到帝都,为的便是将妍儿引回帝都,进而将妍儿引入皇宫,将妍儿一生一世,囚禁在他的身边。
他站起身,怀抱心妍,回到皇宫主卧,将她安置龙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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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心妍缓缓睁开了双眼,却见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伸手放在眼前,也全然无法分辨出五指的轮廓。
只听得一名女子呜呜唉唉的声音,仿佛极是欢喜。
心妍心中一暖,喃喃道:“是宋医女么?”
宋医女当年被颜泽雅等人割了舌头,成了哑女,此时她被杨骜派来照顾心妍,见心妍醒来自然欣喜非常。她听到心妍一下便认将自己认出,当即握住了心妍的手,在心妍手心划下了一个‘是’字,告诉心妍,她正是宋医女。
心妍微微一笑,轻轻道:“入夜了,怎么不点烛火呢?你怕打扰到我歇息,是么?我睡着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的,你不必顾忌我。免得你来回走着,极是不方便。”
宋医女扭头看着静静站在床边的皇帝,以及满室的烛火亮光,却是一阵语塞难言,巧在她是哑巴,本就不能说话,倒也不必害怕心妍发觉异样。
“宋医女,你给我倒杯水,我口渴的厉害。”心妍微微坐起身子。
心妍仅觉手上一松,宋医女松了她的手腕,疾步跑开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不多时,便觉脚步声再度响起,慢慢的近了,随即床榻微微下陷。
心妍一怔,随即才意会到是宋医女坐在了床边,她唇边一温,正是宋医女将茶水递到她的唇边。
心妍就唇将茶水饮尽。随即说道:“你去点着了烛火,陪我说会话。好么?”说到此处,只觉得失言,要一个哑女陪她说话,那是强人所难,脸上一红,连忙改口道:“你瞧,我口没遮拦的。你别怪我。咱们好久不见,我有不少话给你说呢。”轻轻拍在宋医女的手背。
宋医女此时却远远站在床边五尺之外,紧紧凝着坐在床沿刚刚喂心妍饮水,此时正注视着心妍的皇帝,一时间,不知该去还是该留。
杨骜淡淡向宋医女瞥去一眼,将空茶碗递到她的手中,随即摆摆左手,示意宋医女退下。
宋医女一凛,点了点头,连忙拿着瓷碗退下。
心妍听到急促离去的脚步声,问道:“咦,是谁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还能跑的如此顺溜?”说着便抿唇笑了。
杨骜左手拉起她的右手,在她掌心画了几字:另一名丫鬟,她行夜路惯了,不碍事,你心口还疼么?我疼得话告诉我,我给你熬治心疾的药。
心妍一一分辨这些字眼,等到融汇达意之后,颔首道:“这样啊。原来是个爱行夜路的小丫鬟。我的心口...不疼了。你不必麻烦了。宋医女,咱们好长时间不见面了,我想瞧瞧你的小脸,看看你胖了没有。你去点燃烛火好么?”
说着便伸手朝杨骜的脸颊方才抚去,杨骜微微侧开了脸,拉过她的掌心,匆匆以手指在她手心写下几字:不成,我这两天得了眼疾,不能看烛火,否则眼睛会痛。不如明日天亮了,再给你看,好么。
心妍等了一会儿,点头道:“嗯。也好。这样没有灯光,反而觉得咱们二人离得好近好近。”
心妍说着,倚在枕上,轻轻道:“宋医女,你不能说话,我将心中之事告诉了你,也是不怕呢。你纵是想告密,只怕没人会伸出手心,耐心的等你将我所说的话尽数写完。”
杨骜见心妍颊边笑意温柔,不禁心中一动,缓缓拉起她的手心,在她手心画了一个笑脸,又写下几字:你欺负我是哑巴,不能说话,坏主子!
心妍当即会意,这句‘坏主子’是宋医女在嗔她爱说笑。
心妍莫名想起了草芽,心想草芽也常常唤她坏主子,宋医女常常与草芽在一起,定然是和草芽学会了。想到此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目一酸,便欲落泪。
但血泪还未涌出眼眶之时,便感觉到手心有根手指轻轻勾画:不哭了,你哭,我会心疼,会陪你一起落泪,我已经落泪。
心妍合眼敛去眼中泪迹,微微笑道:“嗯。我不哭,你也不哭。我给你讲个笑话。你听了笑了,便不会哭了。”待那根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点,她轻轻续道:“我前生亏欠了一名男子,天意怜我,让我重获生命来到那名男子还尚且活在世上之时。我使尽诸多手段,终究让那男子安然活在世上。终于觉得此生哪怕横祸死了,也在所不惜。谁知,这一生,又欠下了另一名男子的债。虽这男子不是我亲手害死,但是却是因我而死。”顿了一顿,问道:“宋医女,你可知那两名男子是谁?”
杨骜凝着心妍的脸颊,她语气真挚,并非说谎,难道这世上真有前世之说,她重新活过是为了还清杨殇的债,而她今生所亏欠之人,却是聂擎天。
杨骜手指轻颤,在她掌心轻轻写下:是谁不要紧。只是让我猜猜,前世今生,你所亏欠这两名男子,那一名才是你的心上人。
心妍颔首,微微一笑:“嗯。你猜猜看。”
心妍等了许久不见宋医女有动静,便轻轻笑道:“难怪你猜不出来的。这两人对我来说一般的重要。当真难以分出孰轻孰重。但是若是谈及心上人嘛...”
说到此处,淡淡一笑,
“这两位公子对我的心意,我无以为报。但我心中却未曾对他们有过半分男女之情。”轻轻一叹,道:“虽前世被三爷毒死狱中,今生被三爷换去心脏,我此时可谓人不人鬼不鬼,但无论是生是死,是病是疾,总是难忘三爷。心中想着那人,也是三爷。情爱之事,能够欺人,却是不能自欺。我能够昭告天下我爱聂大哥,可是唯有我心中知道,我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三爷。宋医女,我给你讲这笑话,好笑么?”
心妍一语甫毕,只觉那根手指停在她的手心,久久不画不写,且剧烈颤抖。
心妍疑惑,问道:“宋医女,你困了,是不是?”
杨骜目光如炽的凝着她,她心中爱的仅仅是她,前世是他,今生也是。这份认知令他心内狂喜难抑。正欲在她手心写下‘不困,你想说多久,我便听多久,直到你累了为止,多给我讲一讲,你是如何思念三爷的。’
但是这一句还未写出,便听天候的声音在屋外惊惶响起。
“皇上!突松、神族、大漠五国已经攻到城门之下!情况万分紧急,请皇上立刻前去掠阵迎敌!”
听闻这一句,心妍骇得身子向后缩去,说道:“你...你不是宋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