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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纷扬,花叶飞散。
苍穹军营外,十里亭。
亭外,围立有两千兵马。苍穹兵、吉恩兵各占半数。
因昨日这些兵小子还持刃相向,仇视相对,此时颇为和睦的站在一起,脸上表情甚是古怪,谁也不愿多瞧谁一眼,唯恐被对方认为自己是在示好。
亭中,吉恩国主聂擎天、花月国少主花无泽、苍穹王爷杨殇、苍穹王爷杨煜、吉恩公主聂白薇几人环桌而坐,轻啖酒水。
“既然苍穹王约见咱家风度翩然的大公子前来相会,他便该一早来到这十里亭内小心相候!哼,没道理让咱家大公子在此枯等了一个时辰还多,瞧瞧大公子那又挺又俊的鼻尖儿都给冻红了!苍穹王真他...真失礼!”
无常站在聂擎天身后,高声抱怨,他本想说‘真他妈的失礼’,但唯恐自己污言秽语,丢了大公子的脸,于是仅说一个‘他’字,就打住了。
“何止失礼,简直他...简直无礼!”黑白符合,一句‘他奶奶的无礼’也强自咽下。
杨煜笑道:“咦,你们两个丑二怪没有点香计时,你怎么知道等了一个多时辰?我可感觉是咱们来的太早了!现在可还不到约定好的时间呢!是你家大公子对我三哥太也重视,这才提前来到这里小...小...极其小心的等候。我三哥不过是按照正常时候赶来罢了。你们急什么哪?”
他有意将‘小心的等候’一句说的极重,为的是让无常两人明白,苍穹王比吉恩王更加德高望重,值得去等。续道:“嘿嘿,黑白,你家大公子又低又塌的鼻尖儿冻红了,你怎么不用右手给他揉揉呢?哈哈,哈哈!”笑声中满是得意。有意将聂擎天俊美无俦的相貌说的丑了。
黑白斥道:“哼!你不知道为什么?”他正是失去了右手臂,又何谈右手给大公子揉鼻尖。
杨煜想起那时无常两人因他略施小计,而以剑斩下手臂,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说道:“那么,无常,你便用你的左手给你家大公子揉揉鼻尖儿好了。”
无常道:“呸!好没意思!”他正是丢掉了左手。
聂白薇轻轻叹道:“杨五哥,唉。”叹声之中,又是爱又是恨。
白薇在昨日两军歇战之时,被杨五爷扔在当下忘记了,这才得以回到哥哥的身边。
杨煜听闻白薇这一声发自肺腑的叹息,扭过头去,瞅着白薇,打量了许久,突然问道:“小白薇,你脖颈、手腕的伤痕是哪里来的呢?不小心跌倒了么?怎么像个孩子,走路也走不好?”声音身为真诚,透着薄薄关怀。
白薇一怔,拉整衣领,放下衣袖,遮住了伤口,轻轻道:“不是跌倒的。而是前天晚上在空谷边上,不小心得罪了苍穹兵,被长矛刺的。”
杨煜点了点头,回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可得小心了,别再招惹苍穹兵,免得受罪!好么?”声音极为真诚。
白薇心口直泛酸,心道:杨五哥竟忘了是他下令让众兵长矛相向、活捉的她!点点头道:“是。”
“苍穹陛下到!”
天候浑然嗓音传来。
众人齐齐看去。
亭外士兵一阵躁动,朝两侧让开一条路来。两军见了来人,脸上竟都生出敬畏之色。
几人绸袖飞荡,疾步朝十里亭走来,为首之人,龙袍皂靴,相貌清俊脱凡,却是杨骜。
“诸位久等。”
杨骜来到亭中,坐在主座,执杯先行饮尽,以表歉意。
“客气!”
聂擎天、杨殇、杨煜、花无泽亦纷纷回饮还礼。
众兵皆都凝神注视着亭内,心想这么几位帝王相聚一堂、对饮畅谈实是百年难见的场面。
黑白不悦道:“苍穹王,你来的好晚!咱们在雪地里冻得手脚发麻!你一句久等便完事了?你倒给个解释!”
天骄怒目瞪视,斥道:“你主子都不要解释,你却呼来喝去,成什么体统!”
杨骜低声道:“天骄,不得放肆。朕理应向诸位作出解释。”目光淡淡掠过聂擎天、杨殇两人,眸色之中的挑衅,不加掩饰,声音低沉道:“妍儿昨日才为小王产下一双儿女。小王一直在她身畔照顾,脱不得身。你们也知,女人嘛,总会有些缠人,总也离不开她的男人。方才小王本欲早早便来赴会,却不料妍儿她...”
杨骜说到此处,便见聂擎天、杨殇两人脸上神色极是凄然,于是甚是愉悦,抿唇续道:“那小妇人怎也不肯放行。朕也颇感无奈,怜惜她刚诞下儿女,身子虚弱,不得动气,于是只得多陪她一会儿。这才耽误了时候。”
说到此处,停了一停,接着又道:“对不住各位。”
聂擎天、杨殇一同说道:“不碍得,妍儿/柳儿身子要紧。”
贾信噗的一笑,“小公主、小皇子一出生,皇上与心妍主子好的如胶似漆,便跟一个人似的。今天清晨,心妍主子说道‘三爷啊三爷,不要走好不好呢?妍儿只怕你这一走便是咱们最后一次相见了,我...我好怕!’”说到此处,嘿嘿一笑,声音极是暧昧。
聂擎天眼前浮现出心妍娇羞的面容,心中登觉撕痛,放在膝上的左拳倏地攥起,右手提起酒壶,为杨骜和自己各倒一杯酒水,道:“老弟,什么也不说了,吃酒吧。呵呵。”笑声极是落寞,持杯与杨骜碰杯而饮。
天骄向贾信啐道:“死太监,你好怕?你怕什么呢?”
贾信摇了摇头,否认道:“我没说我怕,不对,我是说了‘我怕’,但那个‘我’指的不是我。我是说皇上要离开王帐,心妍主子便紧紧拉着皇上的手,娇滴滴的偎依在皇上的怀中说道‘三爷啊三爷,我好怕!’”
天骄疑道:“咦,心妍为什么怕呢?”神态甚是造作,像是有意为之。
贾信说:“我寻思嘛,心妍主子定是想让皇上从早到晚足不出帐的陪着她。将皇上这样一位桀骜不驯、又甚为孤傲的男人拴在身畔,那不是所有女人的梦想么?嘿嘿。”
这两人一唱一和,见聂擎天、杨殇脸色越是难看,便说的越是起劲。
杨煜刷的一声,落了两行热泪,叫道:“太监啊、天骄啊,说、说、说、说够了没!五爷不想听妍和三哥多恩爱。听得头大!听得五脏六腑疼!”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哽咽。
白薇道:“唉!杨五哥。”声音满是失落。
杨煜心直口快,心中想到的,便立即说了出来。他这一句话正巧道出了聂擎天、杨殇的心里话。
白薇瞅瞅苍穹王杨骜,但见他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眉梢唇尾尽是傲色,再瞅瞅聂擎天,只觉哥哥印堂发黑,极为郁闷。当即又叹一声:“唉。擎天哥哥。”
聂擎天被妹子这么一叹,脸上一红,心道不能如此萎靡不振,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才是,朗声说道:“老弟喜得儿女,聂大哥敬你三大碗。”
当即将陶瓷小酒盅换成碧玉大海碗,与杨骜连尽三大碗。
因杨骜素来嗜酒如命,这点小酒下腹,并无异状。
而聂擎天平素不沾酒水,此时已经酒劲醺然,俊脸生晕。本欲以酒水把杨骜撂倒,熟料斗酒也是输给了杨骜,平添了几分失意。
杨骜食指轻勾过唇角,将酒水拭去,举头投足,男儿魅力实难描绘,众兵皆都为之心折、艳羡。
“聂国主客气了,你不也快要当父亲了?小王也要提前恭喜你。”两手轻拍,“请出聂国主的...娇妻,杨菱儿。”
杨骜心知聂擎天视杨菱儿为耻,此举是有意为之,有意要羞辱于他。
脚步声起,飘絮搀着怀胎八个多月的杨菱儿走到聂擎天身畔,“娇妻已经带到。”飘絮也是与那苍穹王一条心,一句‘娇妻’,如同利刃刺到聂擎天的心中。
“见过公子。”菱儿微微福身,始终没有勇气抬起头来去看自己的...自己孩子的父亲,心中不敢奢望那人是自己的夫君。
聂擎天手掌轻颤,双目却是不朝菱儿掠去一眼,仿佛看去一眼,便是一件极大的侮辱。
但他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望向杨骜,说道:“老弟方才说妍儿诞下了一双儿女?聂某昨日却仅见到妍儿怀中揣着小公主,那么小皇子却不知去了哪里?”
杨骜微微颔首,“这也是小王今日请聂国主来的原因。犬子刚出生落地,便遭贼人劫掳。那小贼与你吉恩国有较深的渊源。将犬子救出魔爪还需聂国主出面调和。”
聂擎天道:“愿闻其详。”
杨骜站起身来,负手于背后,望着远处群山环抱,飞雪如絮,缓缓说道:“实不相瞒,小犬落入了贵国神族长老墨渊的手中。在下曾与墨渊有过一些不快,他想必没经历过大事,那点小事便引为深仇大恨,于是要以小犬的性命相胁,让在下付出一点代价。”
聂擎天道:“墨渊的确心胸狭窄。不够豁达。”
杨骜轻笑:“除此之外,那墨渊还会以小犬性命相迫,让在下交出聂国主的妻儿,杨菱儿母子二人。”
聂擎天朝杨菱儿看了一眼,见她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心中更是恨极了,心道聂擎天的委屈又向何人哭诉。
杨煜低声咒骂:“好个胆大妄为的墨渊孙子!竟敢绑架苍穹国相貌堂堂、上天入地的五爷的儿子!”
白薇叹道:“唉。杨五哥,你醒醒。”那不是你儿子。
杨煜皱眉,指着聂白薇的额头,轻斥,“小白薇,你除了说‘唉’,能不能换个词?”
小白薇嘴一扁,盯着小五半晌,淡淡道:“我......唉!”
聂擎天微微冷笑,“苍穹王今日安排杨菱儿于聂某相见,是怕聂某不同意你向墨渊交出杨姑娘母子两人?”
他极为生分的称菱儿为‘杨姑娘’,并不承认杨菱儿是他的妻子,也不承认菱儿腹中婴孩是他的孩子,淡淡续道:“苍穹王多虑了,聂某并不会参与此事。万事以救出妍儿的孩子为先。墨渊要杨姑娘的性命,那与聂某全无关联,苍穹王做主便是。”
菱儿身子晃了一晃,险些摔倒在地。心想:公子啊公子!
飘絮呀的一声,嘀咕道:“怎么就与聂国主无关了?要是聂国主那夜没有将菱儿姑娘清白给毁了,墨渊等人又岂会想尽办法将菱儿姑娘捉回去行使火刑!得了便宜卖乖,伪君子。”
聂擎天登时心内鲜血翻涌,喉间一甜又欲呕血,因杨菱儿而被侮是伪君子,真真是可恨可气!
小蚯蚓喝道:“是谁得了便宜卖乖,清楚得很呢!我吉恩国的皇后岂是什么人都当得了的!”瞪了杨菱儿一眼,言语中也在讽刺杨菱儿曾经服侍了苍穹国两代君王,身份极为下贱。
杨菱儿颤声道:“菱儿...菱儿万不敢高攀。”
心想:恐怕她杨菱儿是世上第一个被指控夺去一名男子清白的下贱女子,呵呵,可悲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