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妍大惊失色,脸上血色顷刻丧尽,说道:“三爷,妍儿对不起你,不能保住孩子...”双目一黑,竟昏了过去。
当的一声,长刃相交,左侧斜斜挑出一柄长剑,将忽必寒的银刃架了开去。
忽必寒身子趔趄,倒退到了茅屋边缘,凝目朝面前之人看去,但见那人身高七尺,一袭月白衣裳,脸容好生柔美,叫道:“姑娘作何出手阻拦!”
那人厉声喝道:“小忽!你唤谁姑娘呢!”
忽必寒一愣,又仔细看那‘姑娘’一眼,将那人认了出来,缓缓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花少主。怪不得分辨不出是公是母。倒教忽某差点对你一见倾心。哈哈,哈哈。”笑声之中极是不怀好意,倒好似在轻薄花少主。
“花某要教你一剑穿心。”
刷的一剑,花无泽已经挺剑刺到忽必寒心口,他长相太也妖魅,这一直以来是一个弱点,不容旁人说道,今日忽必寒对其相貌出言讥诮,当即引以为耻,于是这一剑使出了毕生劲力。
眼看少主之剑来势太也疾猛,忽必寒呼喝一声:“好快!”倒纵出屋,落地处已在丈外。
“花姐!”
秦蕊呼唤一声,见花无泽不悦瞪着她,仿佛要将她囫囵吞到腹中,她身子一颤,心想原来他的相貌是他的禁忌,忙改口道:
“少..少主,忽必寒意图伤害三爷之子,万万不可原谅,咱们当将他擒住了,千刀万剐!”
刷的一声,抽出剑来,便要冲出茅屋。
花无泽见她一遇到杨骜之事,便已经理智全无,一副拼死而上的决绝,当即心中一酸,伸手将蕊儿擒住了,沉声道:
“我一人解决他已经足以。你留在此处避雪。顺便照顾你三爷的...三爷的女人和孩子去。”
说到后来,语气已经泛苦,呼的一声,如风掠过,已奔出茅屋,与忽必寒斗作一团。
秦蕊望着他的背影,呆了一呆,心想少主要她留在屋内,是不愿她参与危险之事?
他关心她?
为什么,为什么!
蕊儿想了许久,也想不通,忙转回身走到了墙边,来到昏厥在地的心妍身畔,拍拍心妍的脸蛋儿,冷冰冰道:
“那个谁,你是不是已经痛死了?”
心妍闻声,悠悠转醒,睁眼一瞬,见到是秦蕊,响起自己与秦蕊从来不合,且有不少矛盾,立即惊觉道:
“秦蕊!你...你休想害我的孩子。”
秦蕊知道她在怕什么,然而秦蕊却也是对心妍嫉妒到了极点,咧嘴一笑,威吓道:“嘿嘿,我这便要将你的孩子给...给...啊呦!你怎地尿裤子了?”
蕊儿本欲说要将心妍的孩子给从肚皮剜出,谁知低眼间看到心妍臀下一大片水渍,这才瞬时改了话头。
“你才尿裤子!”
心妍低头一看,裙摆湿濡,脸上羞成酱红,“这...这...”
忽然腹中胎动不止,阵阵下坠之痛令她险些又要昏去,泪珠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我...我...我不知道。”
秦蕊虽比心妍年长两三岁,但也仅仅是二十出头的女子,对孕育生子过程如何,全然不知,皱着眉峰,胡乱猜道:
“啊呦!是不是牛水破了!!!”
心妍大眼眨了又眨,瞪着秦蕊。
“什么...什么是牛水呢?”
秦蕊挠挠头,苦思冥想许久,回答道:
“这...这...我却忘了是牛水还是羊水,还是猫水、狗水的了!总之牛水一破,你就要生了!”
心妍只觉得秦蕊好生博学多知,登时心中对她升起一股敬意,问道:“那...那怎么办!”
这两个姑娘虽然曾经打过闹过,但这时竟有一种如临大敌的团结之感。
秦蕊凛然道:
“估计要早产。三爷的孩子等不及,要...要出来啦!好,我背你去醉仙镇找产婆去!”呼的一声,没轻没重的拉起心妍的手臂,便要把她背在后背。
心妍疾声痛呼,
“不成,不成,我肚子碰到你后背,稍稍动一下,便要痛死了。”
秦蕊急的满头大汗,轻手轻脚将心妍搁在墙边,
“也对,免得把小皇子挤出个好歹。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醉仙镇市集帮你捉个产婆来。”
走了两步,又自转回,认真道:“你跟你肚里的小三爷说一说,让他别忙出来!好么。”
心妍点点头,
“好。我尽量和他沟通交涉!你快去...快去快回!啊呦!好痛。”
腹中孩子一阵踢腾,要将母亲折磨的去了半条命,心妍呼吸急促,脑中阵阵昏眩,险些便要昏去。
秦蕊立时夺门而出,直奔市集而去。
是时,花无泽、忽必寒于茅屋外数十丈处剑斗正酣。两人极是投入,一人大骂‘姑娘剑法不赖’,一人轻咒‘小忽,爷爷要让你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男人,娶你回家当男宠’。
伴着乒乒啪啪的兵刃相交之声,极是浑然忘我,是以这两人于茅屋之内状况全未察觉到。
便在此时,茅屋后,一条小道上,一名女子声音柔柔细细说道:
“殇哥哥,你走慢些。小姚跟不上你了。”
被唤殇哥哥的男子,止下脚步,回过身去,沉声道:
“小姚,回去桃花林你父亲身边去。殇大哥有事在身,不能照顾于你。”
小姚道:“嘻嘻,那么我来照顾殇哥哥就是啦。你不是要去找你那落跑的妻子么?咱们快去。小姚帮你把她捉了回来,拿回桃花林去。”
这女子一身粉桃绸缎,端得俏皮可爱,却是世外桃林首领的千金,风小姚。
她说着,便吐吐舌头,径自走到杨殇前面去了。
“你这丫头!”
杨殇更无办法,只得随后尾随。眼看就要到得苍穹边境,心中却是越发的紧张了。
柳儿可是回来了苍穹边境?此去是否能够见到她?她可愿意与他一起回去桃花林?
咦的一声,小姚驻足细细听去,
“殇哥哥,你听,那边茅屋是不是有人在喊痛?”
倏地跳进茅屋之内,但见一名女子侧伏在地,长发掩面,气息已经奄奄,忙回身叫道:
“殇哥哥,这姑娘好像快咽气了!咱们要不要救她呢?”
杨殇道:“咱们要快些赶路。”
话虽如此,转念一想,虽急于见到柳儿,却也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奔进茅屋,来到墙边,说道:
“小姚,将这姑娘扶起,把你自桃花林带出的桃花露喂她服下。”
小姚道:“是。”
将身前女子扶起,让其靠在怀中,随即拿出瓷瓶,将这能够舒活筋血的桃花露灌入了她的口中。随即用衣袖拭去她颊边的汗迹,又用手指拨开了她散乱在脸上的汗湿发丝。登时一张惨白却无比娇美的容颜映在眼眶。
风小姚眼中现出惊艳之色,喊道:
“殇哥哥,你看,是...是殇嫂子!哈哈,真的是巧极了!”
心妍在桃花林生活了五个月,风小姚与她十分的熟悉,于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杨殇本凝着屋外大雪,这时激灵灵浑身一震,低下头来。
只见心妍正双目微微张开,虚弱的望着他。
他心中一动,蹲下身将心妍接过在怀,抬袖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关切问道:“柳儿!怎样了?”
心妍早产却久不就医,此时小命已送了一半,喃喃道:“殇...殇...救救我的孩子...”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于是仅让杨殇救她的孩子。
杨殇年纪较心妍长了许多,心智也较之成熟,对于女子生育之事倒也知晓几分。
而心妍此时已经命悬一线,随时都会闭气丧命,他也无暇顾及其他,沉声令道:
“小姚,你去茅屋之外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你也不许朝屋内张望一眼,明白么?”
他恐外人见到一名男子为一名女子接生,会闲言碎语,辱及心妍名声,于是让小姚在外看守,以免有人进入。
杨殇声音极是严厉,小姚一凛,禁不住缩了缩身子,站起身道:“是。”走出茅屋,面向雪地,一眼也不朝屋中看去。
杨殇将心妍放倒在地,轻轻问道:
“柳儿,你信不信得过殇爷?若是你信得过,便将你母子性命交给殇爷。”
心妍意识散乱,点了点头,紧紧攥住杨殇的手,
“殇,如果...如果二择其一,替我保下三爷的孩子!好么?”
杨殇眉头微微蹙起,心道若是二择其一,他势必选择保住柳儿的性命。
心妍见他久不答话,于是倏地撑起身子,颤声道:
“你...你答应我,一定一定保下三爷的孩子!”
杨殇心中痛如刀绞,若自己是个自私恶毒之人,是否应当将情敌三弟的孩子给害死。自嘲一笑,
“有杨殇在世一天,这孩子便不会出任何差错,大皇叔不会让他受委屈。你躺下吧。”
心妍当即放心,缓缓躺下,垂死边缘,被一名男子接生,竟也不觉得羞赧,只觉得这男子是她母子平安的救命稻草。
杨殇自衣摆撕下一大块衣料,覆在双目之上,将布料在脑后系紧,他恐柳儿害羞不适,于是蒙起了双眼。
随即缓缓拉起她的衣料,摸索着替她接生。
风小姚在茅屋边冻得瑟瑟发抖,但听屋内心妍一阵阵痛呼抽泣,声音极是痛苦,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声婴孩啼哭划破天际,哭声极是响亮震耳,可想而知,是名男婴。
风小姚喜道:“殇嫂子生了!殇哥哥恭喜!”
却只听杨殇一声轻叹,好像极为失意。小姚疑惑,咦,得子不是该欣喜?
突然间,屋内却传来几声呼喝:
“这孩子是苍穹王的?那么大漠神族,墨渊便不客气了,这孩子咱们带走了!”
风小姚急转了身,便听噌的一声,一名男子抱着一个小小赤身婴孩,自茅屋之内窜将出来。
原来方才心妍刚诞下一名男婴,杨殇便退下自己身上衣袍铺在地上,随即将那孩子放在棉衣上。
正要动手将孩子包住,便觉一道冷风袭来,有人迅速抱走了孩子。
因杨殇蒙着双眼,又因心妍哭声搅得他心乱如麻,这才并未察觉有人靠近。
直到那早在秦蕊、花无泽之前,便已经在茅屋之内避雪的墨渊出声,杨殇才登时意识到事情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