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煜下床才走了几步,陡然间天旋地转,心口剑伤剧痛难当,走一步也难以完成,于是脚步顿下,手扶门框喘着粗气,强自又走两步,双眼昏黑,晕倒在地。
再醒来时,已经又过五天。
睁眼一瞬,聂白薇双目极是关切的凝着他。
“你终于醒了。你三哥刺出那一剑差点刺透你心房,你这伤势少说要休养三个月,你才躺十天,就想活蹦乱跳,活该你五天前晕倒地上。”
杨煜看看天色,正是清晨时候,这时吉恩国正是炎热盛夏,早晨薄雾笼罩庭院,分外清凉。
杨煜看着庭前落花,恍惚失神,仿佛自那鲜艳红花之上看到心妍娇美的脸颊,惊声问道:“聂白薇,我睡了几天?你大哥把我的妍怎样了?册封为妃、为后了没有?”
聂白薇抿抿唇,他一醒来就想到苍穹嫁来的公主?
“你...你跟你妹子...唉,那是不成的。你趁早死了那条心。”
聂白薇叹了一口气。
“五天前是要为我大嫂举行册封大典的,可是你昏倒那一瞬间,老天爷就变了脸,刮起狂风、下起暴雨。天气恶劣,根本没办法完成册封大典的仪式,于是典礼一再后延,不知何时才会册封呢。”
她目光闪躲,心道她才不告诉杨五哥,今天擎天哥哥要册封大嫂为后,免得杨五哥一激动又要冲出屋去,牵痛伤口,又会昏倒。
“你骗我没有?”
“没...没有。”
“我猜你也不会骗我,你一根筋不会转弯,怎么会骗人。”杨煜放了心,头在枕头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蹙眉盯着她的脸,“刮风下雨跟册封仪式有什么关系?你们金銮大殿年久失修,漏雨么?”
想来是杨煜脸颊太过标致,被这样一个尤物凝视,下意识便觉得不如他长得好看,自觉难为情,聂白薇脸颊热了几分。
“吉恩国从千百年前传下来的规矩,任何一届皇后在受封之前,都要在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之前跳一曲‘龙凤仙缘’,得到上届皇后,啊,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我的母后点头允可了,才可受封。若是我母后觉得我大嫂跳舞太烂,那么无论大哥、大嫂多么相爱,也是不行的。不过嘛,我母后不会刁难...”
听到微微鼾声,原来是杨煜沉沉睡着了,聂白薇的话停了下来,为他掖上辈子,喃喃道:“杨五哥,你胸口剑伤一辈子都不会痊愈,那该多好。那样我...”
**
金銮殿外
吉恩国,皇亲国戚、三品及以上官员皆都到了,各人列席而坐,观舞笑谈。
“相传吉恩国开国君主痴爱舞曲,那时传下旨去,求一女子跳一曲能够打动他的舞。不过可惜,他选尽天下女子也没有觅得一位善舞之人,后来他老人家驾崩仙去的前一晚,挑灯呕血,谱了一曲‘龙凤仙缘’,听说那曲谱最后一页,被鲜血染作鲜红。后世君主为纪念祖宗伟业,往往让待选皇后以此曲伴乐,轻纱雾霭,舞步凌波,演一曲龙凤缘。”
“李大人所言极是,只是老祖宗为何会谱下这一去‘龙凤仙缘’,这其中有个小故事,并不被多少人传述。传说,当年老祖宗年轻之时错爱吉恩国最为美貌的大漠女神。众所周知,大漠女神掌管祈雨一职,每年盛夏,必然诚挚舞姿向天公祈雨,以为吉恩国求福祉。那年那月,那日那时,祭坛上,女神跳舞祈雨之际,被祭坛之上一片香炉碎片刮伤了脚,从两丈高的祭坛上跌了下来。嘿嘿。”
“张大人这一笑极是可恶,你这笑,是说她跌了下去丢了性命,还是没有丢了性命?真真笑的人心里直痒痒,快快说下去?”李大人好奇催促。
无常与聂擎天饮尽一杯酒水,大声道:“我猜老祖宗英雄救美,与大漠女神互生爱意,从此天雷地火,山崩地裂,洪水猛兽,爱的一发不可收拾?”
聂擎天莞尔轻笑,“无常,你到底是苍穹国逃难来到我吉恩国的,最开国皇帝没有多大敬畏之心。”
张大人见众人茫然看着他,不禁因为自己知道旁人不知之事,而窃喜,朗声道:
“是无常所说的这样,却也不全是这样。大漠女神是吉恩国神族中最圣洁的女子,因她掌管祈雨一职,注定一生为处子之身。老祖宗虽爱她,却是不能纳其为妃,让她成为他的妻子。如若违背天意,必将惹怒上天,吉恩国将百年干旱、滴雨不落。诸位想想,百年不见雨水,对于处在大漠之上的吉恩国,无异于灭顶之灾。而且,大漠女神一旦与男子合欢,那么她也就不再纯洁,也失去了她存在的意义,也会令神族蒙羞。必将受火刑,活活烧死。”
张大人说完,神情高深环看酒桌旁众人,拿起酒杯,喝下一杯酒水。
玲珑颇有感触,轻轻道:“这么说来,你们开国皇帝虽深爱这女子,为了国家,也是为了保护那女子性命,亲尝切肤之痛,放弃了与她的感情。虽两人相爱,却不能彼此相守,是这样么?”
吉恩太后,于清凤笑了笑。看着玲珑。
“睿王爷带来这位小客人说的极是。自那次救下大漠女神之后,先祖皇帝相思成病,然而却不能得到那女子。于是妄想从其他女子身上看到那女子祈雨之时所跳之舞,以慰藉相思之苦,可寻找一生,终究找不到那样飘逸轻渺的舞步了。”
语气一顿,指着丈外高台之上翩翩而舞的女子,欣慰道:“虽这一日迟了千百年,先祖皇帝在天有灵,若知哀家的儿媳将他所谱之曲演绎的恍若天人,惊艳若仙,他该当欣慰了。”
聂擎天神色一动,“听母后之言,是允许册封玲珑为皇后了。”
原来高台上,舞女环绕之中,赤足起舞、曼妙无双的女子正是心妍。
于清凤拍拍聂擎天的手背,脸上神情复杂,想来是忆及年轻时候的事。
“当年哀家便是被先太后卡在这一支舞曲,非但没有获封皇后,反而被贬做一个小小婢女。当年哀家吃了多少苦头,若非生了你这孝顺又有作为的儿子,哀家早已...”说到此处,长叹一声,“母后是过来人,怎会为难你们心意相投的一双人。”
杨骜对吉恩皇帝如何深情云云,一字没听见。眯眸打量心妍,她善舞,很好,他没找人教过她,她在哪里学来的?
她肩头裸.露,胸.脯裹了一块男人巴掌大小的白纱,小腹赤.露,下身穿着一件长及脚踝的白裙,裙腰极低,精致肚脐让人遐想无限。
她很有种。在数百男人面前卖弄身段。
杨骜提起酒壶为自己斟上一杯酒水,端起抿唇饮下,森然道:“那么...”
众人闻声,齐齐朝自舞曲开始到舞曲将要结束都未说一句话的杨骜看来。
杨骜将酒杯不轻不重搁在桌上,杯底碰在桌面的声响,恰巧足够众人心头一凛。
“那么,待选皇后身上所穿衣物如此之少,想必也与那祈雨女神有关了?小王认为,当年祈雨女神若是穿的多了,你们那位祖宗不能那么殷勤。”
百官面色尴尬,却因他这话也合乎常情,所谓食色性也,开国皇帝也是男人,英雄爱美人,有何不妥。
悦耳舞曲骤然停止,舞女散去。心妍对众人行了一礼,高台下彩声不绝。
心妍脸上一红,下意识看向杨骜,见他正侧脸与玲珑低声谈笑,心中登时失望透了,原来他并没瞧见她在这高台之上。
她缓缓走至于清凤身畔。见众人神色古怪,心内好奇他们方才在说什么。
于清凤和蔼一笑,拉住心妍的手,说道:“好孩子,累了么?喝口茶水。”递上一杯茶水。
“谢谢凤...凤儿。”
过去半月,心妍才知,原来凤儿并非聂擎天的心上人,而是他的母亲。
并且此人怕旁人说她年纪大,爱让人唤她凤儿,听说是因为先皇就是亲昵唤她凤儿,如今先皇不在了,旁人依旧称她凤儿,她总会有那种,听到呼唤,抬头一瞬,会有唤她名字之人是先皇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