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骜儿说,一件两件,十件八件,百件千件,父皇都答应你。哪怕你要这国家,父皇也给你。”
杨骜艰难点了点头,“儿臣不敢。父皇,你说儿臣会不会死?”
杨德广又落下两眼泪,“我儿福运眷顾,绝不会死。”
杨骜抿唇轻笑。
“是了,儿臣不会死,要留着命,看罪人服诛。儿臣知道父皇要替儿臣出气,可...儿臣却想亲手处置妍儿,所以...父皇答应儿臣,在儿臣醒来之前,任何人...任何人不得动妍儿一根头发...”
玲珑肩头一颤,他竟在昏昏然将死之时,还为柳心妍着想,这么交代是怕有人在他昏睡之时,会对柳心妍不利么?
杨德广连连点头,“按你说的来。”挥手对众兵令道:“退下。”
杨骜似乎放了心,缓缓闭起了眼,猛然间听心妍声音凄厉,喊道:“殿下,你醒醒,不要睡着,你回答我。”
杨骜听到此处,心内热血激荡,双目一黑,昏了过去。
杨煜大惊,喝道:“天候、天骄,请御医!快!”
脚步纷乱,众兵拥簇之下,杨骜被抬进了王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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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到中夜,黑云压顶,雨珠倾盆浇下。
小松仁呼了一口气,“公主,谢天谢地,三爷总算脱险了。”为身侧玲珑掀了帐帘。
玲珑手端一盆热水,热水血红,正是方才为杨骜擦拭伤口所致,她身子微躬,走出帘外。
“是啊。我去换点热水。三哥总出冷汗,高烧好严重。你在这里看着,我哥有什么动静,立刻知会我。”
才走出帐外便见心妍颤巍巍跪在雨中,玲珑脸生不耐,厉声斥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哥不见你,你是有多下贱,竟在这里跪了三个时辰!”
双手送出,将手中一盆滚烫热水朝心妍泼出。
热水自头淋下,心妍身子一缩,便即趴在泥泞的地面,双手紧抓地上淤泥,闻着热水当中的血腥,直欲放声大哭。
咬紧牙关,将眼泪逼回,跪起了身,说道:“你没有给他禀报,怎么知道他不见我?我只和他说几句话。见不到他,我..我不会走的。”
玲珑冷笑。
“笑话,你想见他,他就一定要让你见到?你想说话他便一定要听?你差点便将他杀死了,还来找他干什么?去陪着你的殿下,不是正和你得意么?”
语气一变,煞是轻蔑,“告诉了你,我哥醒来了,说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一眼。等他伤好了,立刻先休了你,再赐你死罪!”
心妍双手发颤,看向小松仁,寻思这丫鬟平时心肠是不错的。
“小松仁,告诉我实话,杨骜还没有醒,是不是?”
小松仁支支吾吾,惧怕的看了看玲珑,低下了头,却已经算是回答。
玲珑道:“没错,我哥是没醒。怎样?醒了也会像我说的那样对你!”
心妍抿嘴一笑,别过了脸,定定跪着,竟是要等。
玲珑气恼,挥袖喝道:“来人,把这杀人凶手拉下去,往膝盖上打一百板子。让她没法再跪在这里讨人嫌!”
杨煜打了雨伞,端了药碗缓缓走来,眼见众兵挥棍就要朝心妍砸下,厉声喊道:“放肆,都给爷退下!”瞪了眼玲珑,“小妹,三哥说过,他醒来之前谁都不能动她,你连三哥的话也不听。”
玲珑眼露惧色,“我...我哪有不听三哥的话。”心中却大大不服气,愤愤道:“不打她也可以,可她也不能跪在哥哥门前,看见就讨厌!来人,把她给我拉远点!跟那群战马、那群牲畜放在一起。”
数名小兵闻声而动,伸手便要擒住心妍双臂将她提走。
“煜儿,让她进来。”
杨骜虽虚弱清冷,却让人听而生惧的嗓音自帐内传来。
玲珑大喜,“哥醒了!”迈步就要进帐。
杨煜明白,杨骜口中的‘她’,指的是心妍,伸手提住玲珑的衣领,将她从帐口提了回来。
“让妍进去,没让你进。放你和妍一块出现在三哥面前,还不得闹得天翻地覆,三哥一口气提不上就给折腾死了。给你五哥消停点。”
杨煜眼神一厉,喝退众兵,神态虎虎生威。
左手伸出将药碗递进心妍手内,道:“妍...唉...我却不知该说什么,你是我的妍,那是我三哥,一样的重要,一样的亲,可你却刺他一剑。我夹在中间,尴尬极了。”顿了一顿,“进去吧。将这药喂我三哥喝下。”
“是。”心妍站起身,端过药碗,掀帘进帐,走到床边。
边界天热,这夜雨势疾猛,竟微微发凉。
杨骜身上盖了一条薄薄丝被,心口剑伤用层层纱布裹着,血迹渗出布外,刺目惊心。
他双眉紧蹙,狭长眼眸紧紧闭着,想来是伤口极疼。他脾性好强,纵使疼死也是不吭一声的。
心妍见他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心中揪起,她从没想到杨骜这么一个英悍无畏的男人竟也会轻易倒下。
她欠身欲坐在床沿,低眼瞥见自己浑身湿漉漉,心想杨骜爱干净,将他床榻弄得满是泥泞,他定然不悦。
于是伸手把药碗放在桌上,低手把衣裳拧了半干。才又拿起药碗,坐在了床沿。
抬眼一瞬,杨骜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双眸深深的望着她的脸颊。她心内紧张,险些洒了碗中药汤,强自定了定神。
“你醒了?”伸手托住他脖颈,将他扶坐起来,在他身后垫上几个枕头,柔声道:“喝药吧。我...我喂你。”
“嗯。”杨骜点了点头,张口噙住碗沿,把苦汤抿进嘴中,咽下。
“在外面跪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