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说着,侧身跑到了观音像面前:“菩萨救我,那个恶鬼要害我,菩萨救我!”
素素边不断磕头边不住转身看着一直朝着自己走来的沈誉宁,只见风吹过,沈誉宁发丝飞扬,映衬在漆黑的天际中。沈誉宁的模样,在素素眼中,与鬼魅无异。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沈誉宁略低头,目光炯炯地望着跪在地上的素素,故意将话语说得更阴森恐怖。
面对步步紧逼的沈誉宁,素素连忙抓起一旁的佛珠,闭上眼睛:“不,一切都是一个梦,只是一个梦,不是真的,都是假的……”
在这个当口,沈誉宁已经走到了素素的面前,蹲下,冰凉的手触碰到素素的脖颈,素素止住了话语,睁眼,将沈誉宁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瞳孔一下睁大,随后身子歪倒在一侧。
“王妃?发生什么事了王妃?”秋容听到声响,穿戴完毕忙叫嚷着赶过来。
听到秋容的声响,本是去探素素鼻息的沈誉宁慌忙收回手,趁着夜色跃上了房梁。
秋容进门,慌忙去点灯,屋子一下又亮堂起来。
等屋中明亮,秋容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桌椅大吃一惊,目光匆匆掠过,便发现倒在佛像前面的素素,慌忙跑去:“王妃?王妃?”
在秋容大力推攘之下,素素终于睁开了眼眸,可是刚坐起,突然喊道:“有鬼,有鬼!”
“王妃,这世上哪来的鬼啊?”秋容见素素醒了,略略有些宽心,边去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边随意说着。
没想到随即,素素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依旧叫嚷道:“不,就是有鬼,素素害怕,姐姐保护素素,不要让鬼来找素素……”
刚捡到手中的东西随着素素的这样一句话全部又散落于地,秋容转过头,看着素素,带着不敢置信而叫:“王妃?”
可素素眼睛眨呀眨呀,突然笑了:“姐姐是要留下来保护素素了吗?真好真好,这里有好多的鬼,你听,那边有个女人在哭;那边还有小孩也在哭……不过姐姐在这儿,素素就不怕了。”
说着,素素就上前伸手挽住了秋容的胳膊,整个脑袋挨在上面,笑得深沉。
秋容一下瘫坐在那儿,千言万语,只是深深而叹:“王妃,你……”
沈誉宁也带了些吃惊地看着如此的素素,眼眸微闭,终于纵身一跃,在秋容只觉眼前一闪之间,离开了屋子,出了傲梅斋。
恭王府依旧静寂,沈誉宁带着疑惑四处张望,依旧不曾看见一个侍卫。
而那些侍卫,已经悉数跟随杭晋承进宫。
皇宫内的大殿之上,皇上与杭晋承相对而站。
“五弟,今日你带这么多侍卫进宫,究竟是想做什么?”皇上站在金銮殿上,扶着椅子怒视杭晋承,依旧带尽威严。
杭晋承摆手,跟随在身后的侍卫会意,出了殿堂,并将门给关上。
杭晋承站在下面,仰望着皇上:“皇兄,是你告诉我,若是想随心所欲,只有等我拥有了无上的权力才能实现。”
“你……你……杭晋承,朕从来对他们几个提防,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我的亲弟弟,把我逼到这一步!”皇上依旧高高站立,指着杭晋承,痛心疾首地说道。
“提防?皇兄对我难道没有提防吗?若对我真的放心,皇兄又何必让我吃下那毒药?又为何不给我解药?”杭晋承心中带过些许的悲戚,可面庞之上却只冷哼一声,带过嘲讽。
“对,对,你吃了国师留下来的毒药,昨天你拿到的以为就是解药了吗?那不过是缓解你毒性发作的药,过了半年,你得不到那药,就会毒发身亡,任是国师重生,也救不了你的。”皇上脸上一下显出了欣喜之色,匆匆走下金銮殿,走到杭晋承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杭晋承的衣领,笑容又浮现。
可杭晋承手中一下力,便拉开了皇上的手,略一后退,两人又稍稍隔了一段的距离:“皇兄,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不在乎,每个人都有一死,不过是早晚,我又何惧?”
“你……你夺了皇位却守不住,那你要这个皇位做什么?”皇上顿时吃惊,就此嚷过,蓦然却是明白了,“你是为了那个女人是不是?”
杭晋承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沈家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全都是冤枉的,可皇兄你却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一个个杀害……我今日逼宫,是为了她,却也不只为了她,也是为了六弟,为了七妹……皇兄,你我兄弟情分,在你执意要让六弟出战那一刻开始,在你执意要送七妹和亲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生出间隙。你又何尝没有觉察到,若不是你觉得我时刻控制在你的手掌心,我也已经被你赶尽杀绝了。皇兄,我只是不明白,难道做了皇上,真的就会将亲情淡漠成这步田地?”
“呵!你现在何必给朕讲这些大道理?”皇上定定地看着杭晋承,无奈地笑道,“高处不胜寒,若是让你当了这个皇上,说不定会比朕更心狠手辣!你就是想着朕的这个皇位,何必说那么多?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朕今日被自己的亲弟弟所擒,朕无话可说……只是杭晋承,你很快就会来地底之下陪我的,等你到了地底之下,朕就好好看着,你如何面对父皇和母后,哈哈哈……”
杭晋承看了一眼越说越癫狂的皇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再定睛,眼泪却是落了下来。
这时,皇上却是止住了狂笑,看着杭晋承:“这么多人对朕的这个皇位虎视眈眈,最后却被你拿了下来,你难道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擒贼先擒王,他们顾忌太多,没能明白这个最简单的道理。”杭晋承耐着性子,话语说得婉转。
皇上却是摇头,怒骂道:“你以为朕那么好擒吗?若不是朕对你的信任,你以为就凭着你的三万军士一千隐士能攻得进我的皇宫吗?杭晋承,你口口声声说朕冷漠,但最无情的人,其实是你,若朕真的就如你说的那样冷漠无情,成败还不一定呢!”
杭晋承只是微微一笑,带了几分质问:“皇兄,你对我真的是信任吗?你我私下相处的时候,哪一次你不是带了许多隐士?”
此言说罢,杭晋承顿了许久,才又说道:“其实皇兄有一点你说得却是没错,我的侍卫与你的比起来的确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皇兄,宫中的侍卫根本无力与我那三万训练有素的军队相提并论。”
皇上听着杭晋承一句一句将话语说得明白,终于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一下瘫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却似乎在想着什么方法,欲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杭晋承看了这样的皇上一眼,转身只是离开。
门刚被打开,侍卫就将皇后押着走了过来。
皇后本是走得昂然,可一看到是杭晋承,慌忙跪下:“五弟,你皇兄这些年对你不薄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杭晋承看着哭喊得梨花带雨的皇后,略生出几分愧意,稳了稳心思,才话语柔和地说道:“皇嫂,你说得对,这些年来,皇兄对我的确是不薄,可是对待别人,他却心狠手辣,根本就不像是从前的皇兄……”
皇后呆呆地听着杭晋承的话,暂时静默,只是不住地摇头,等到杭晋承话一说完,立即就否定:“不,皇上还是跟从前一样,他一点儿都没有变,只是他太累,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难免会有差池,可他不是故意的,他心系百姓,是一个好皇上,五弟,他真的是一个好皇上,你饶了他好不好?五弟,皇嫂知道你心地善良,你饶了你皇兄的命,哪怕用我的命抵他的命……”
“小心!”杭晋承听皇后说得心一阵揪起,可这时,身旁的福公公猛然一拉,将杭晋承拉开,背后朝着杭晋承刺来的皇上只刺了一个空,反倒被福公公翻身一转,正中小腹。
“皇上!”皇后立即惊呼着,用力挣扎想挣脱开禁锢的双手。
“皇兄……”杭晋承叫了皇上一声,刚跨出一个脚步,却又是止住,只是手一挥,那禁锢着皇后的两个侍卫得了旨意,松开了手,皇后立即跌撞在了皇上面前,抱住他,眼泪直流:“皇上,皇上……”
可皇上的目光没有在皇后的身上作丝毫的停留,他缓缓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站在杭晋承身侧的福公公:“你……你……朕就觉得奇怪……那么多隐士……今儿个……今儿个居然一个都没有了……是你,是你撤走了他们……是不是……你……你跟了朕那么多年……居然……背叛我……”
福公公却是笑了笑,揭开了一张人皮面具,恰是雷鸣:“皇上,真正的福公公,早在地底下等着您啦!”
看着雷鸣的面孔,皇上的眼眸一下睁大,目光转移到了杭晋承的身上,可只是嘴巴张着,手指着,一时却是说不出话来。
皇后的眼泪没有丝毫的停止,劝说道:“皇上,你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你会好的,你不会死的,等你好了,咱们求求五弟,我们就走,离开皇宫,离开皇城,走得远远的,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种地,我织布。到时候没有权力,没有皇上也没有皇后,我们会生活得很幸福,好不好?皇上,你早就说过,你待在这个位置并不开心,既然那样,咱们就不要再当什么皇上了,好不好?好不好?皇上,你醒来,梦婉只是要你醒来,求求你……”
可皇上听罢皇后这样一番话,只是笑了,手颤巍巍地放下,去抓过皇后的手,摇着头:“梦婉,不要……不要天真了……咱们输了,就是输了……下辈子,我们再……再去当一对……寻常的夫妻……”
皇后满脸皆是泪,只是不住地去摇头,痛哭流涕间突然说道:“皇上,是梦婉害了你,若不是梦婉不会生育,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皇上你的皇位了,皇上,是梦婉害了你……你若娶几个宠妃,为你延续了香火……是梦婉太自私,只为占着皇上的爱,却将皇上害成了这样……”
听着皇后这样悲戚的话语,皇上抚着她手背的手缓缓垂落下去,眼眸也只是看着天际,缓缓,一滴浊泪亦是流出:“梦婉,是朕……是朕骗了你,其实……不能……不能生育的人,是……是朕……所以朕才坚持……不纳妃,说是……说是独宠你一人,其实,只是将……将这个罪名安到了……你身上……呵,不仅……如此……朕还因此杀了知道……知道真相的国师……所以现在……现在得到报应了……梦婉,你知道了这一切,会不会……会不会恨……朕?”
越说到最后,皇上说得越是艰难,而皇后的眼眸瞪得越大。在皇上话止那一刻,皇后已经干涸的泪水再度涌出:“皇上,难道……难道这些年你对梦婉的恩宠,都是……难道都是假的?”
皇上看了一眼皇后,伸手想抚去她流下的一滴泪珠,手只伸出一半,却蓦然垂下。
“皇上!”皇后顾不得悲戚,拼命去晃皇上的身躯,可皇上再无反应,她忙是摇头,拼命去呼唤,“皇上,你醒来啊,梦婉没有恨你,真的没有,这些年来,皇上对梦婉的感情是真是假,梦婉难道会不知道?皇上,你的心里是有梦婉的,你是真心爱着梦婉的是不是?你醒来,告诉我答案好不好?皇上?皇上……”
杭晋承默然,看了雷鸣一眼,雷鸣朝着他点点头,他便是挥手,侍卫上前,拉开扑在皇上身上的皇后。
“皇上,你醒醒,皇上……”虽被拉开了,可皇后依旧在那儿不住地哭泣。
杭晋承走到了皇后的面前,诚心诚意:“皇嫂,对不起。”
这一下,皇后倒是止住了哭泣之声,就那样狠狠地盯着杭晋承,猛然朝着杭晋承吐出一口唾沫。
杭晋承两旁的侍卫一惊,拔剑相向,反倒是杭晋承,只是挥了挥手,也不将那口唾沫擦去,依旧三个字:“对不起。”
说罢,杭晋承抖擞了一下精神,命令道:“带下去。”
“杭晋承,你若还将我当成你的皇嫂,你就一刀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去乱说,说你为了皇位不惜手足相残,说你心被狗吃了……杭晋承,你杀了我,让我跟你皇兄团聚吧,杭晋承……”
侍卫拖着皇后已经走了一段距离,杭晋承突然抽出佩剑,朝着皇后直直而去,从背后刺穿了皇后心口。
皇后终于止住了说话,转身看着杭晋承,带着愤恨,却是笑了,缓缓地,头便垂了下来。
“王爷,这……”那两个侍卫还拉着皇后的尸首,不禁问道。
杭晋承上前,亲自抱起皇后的尸首,将她抱回了皇上的身边,让他们两人并排躺好,替他们两人十指相扣。
一切妥当,杭晋承站起身,带了些羡慕凝望他们许久,再是转身。
雷鸣忙是跟上,略带了些喜悦禀告说道:“王爷,华冥带着他的侍卫军已经全然臣服。”
“皇兄已死,群龙无首,他那么聪明,自会降服。”杭晋承简单评论过华冥,并无欢喜之色,直至到了宫门口,杭晋承突然转身,看着地上倒着的尸首,看着那么多的血迹,缓缓,只是轻轻说道,“誉宁,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皇宫中的这一场政变,于百姓倒是没有半分影响,只是在茶余饭后多了一些闲谈资本而已。
“听说没有,皇上前个驾崩了,皇后也悲痛身亡。”
“咱们皇上就娶了这一个皇后,皇上驾崩,皇后自是心疼。”
“嗯,听说传位给了五王爷,就是从前那个病秧子。”
“那五王爷为人倒也是不错,不过要是三王爷还在世的话,继承皇位的说不定就是三王爷了。”
“行了,别说了,你也不怕掉脑袋。”
…………
那样的闲言碎语,纷纷落在了沈誉宁的耳中,起先,沈誉宁却是不信;后来,带过微微讶异;再后来,却是麻木……她已然走到了皇宫的大门口,看着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宫殿,一望之后,不过是翻身上马,策马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