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朝着杭晋承微微一笑,突然扭转身子,翻越过桌子,提起床头的一把佩剑,谁都来不及赶到,她便已将剑抽出剑鞘,用尽全力刺入自己的胸膛。
“丹娘,丹娘!”最先叫出声的是沈誉宁,几步匆匆而去,可右手无力,她扶不起慢慢瘫软于地的丹娘。
血,慢慢地从丹娘的身后渗出,就如在她的身后开出了一朵硕大的红梅,妖艳得几乎能够灼人眼睛。
杭晋承的手支撑着桌子,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臂抖得厉害,被支撑的桌子因此不断发出“咯咯咯咯”的声响,终于,杭晋承手心一用力,整张桌子就此散架,那些木材零落在地上,而杭晋承的指尖,也扎上了一根刺。
在杭晋承步步走向丹娘的时候,突然他的目光被那边桌上的东西吸引,就此疾步而去,猛然揭开上面盖着的布,正是丹娘绣的花——她自幼习武,对这些女子的玩意儿根本就不精通。
可上面绣着的并蒂莲花,却是栩栩如生,想来,这样一个女子在王府多么孤寂,渐渐地,杭晋承的目光移到了角落,上面用黑色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风”字。
就是这个小小的字,让杭晋承捧着这块丝绸看向了依旧站立在原位的展风,目光从他身上移下,最后定格在他的腰间。展风的腰间,戴了一个绣工精致的锦囊,正是这样的丝绸布,正是这样的绣工……
丹娘尚未咽气,看到杭晋承发现自己本已藏好的绣品,不由得一惊,挣扎着就想爬起。
“展风,你做何解释?王府之中,本王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男子的名字中有风。”杭晋承将那块锦绸扔到了展风的身上,就此质问。
就在这时,丹娘竭尽最后的全力大喊:“不——”
而展风拿起那块布,瞧了一眼,却是慌忙一扔:“小的……并不知道。”
“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杭晋承冷笑道,“你自己看看你腰间挂的锦囊,再看看这块绸子上的花样……”
丹娘的眼眸,随着展风的否认而绝望地闭上,眼泪就此流下。
可谁也没想到,展风之后的话语更是冷淡:“小的真的不知道,我不过是陪丹夫人比试了几场剑法,她便做了这个锦囊送我……我觉得挺精致才戴在身上,若王爷觉得这个锦囊是证据,或者说展风带了不好看,我这就摘了便是。”
说完,展风果然一使劲,将那绣工精致的锦囊从自己的腰间拉扯而下,就此扔于地上,里面藏着的一束秀发散出,丝丝缕缕,飘散遍地。
杭晋承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努力看穿展风的心思,突然,他精神一振,浑身的柔弱气势顿时全无,就此昂然:“展风,你是故意接近丹娘的吧!”
展风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杭晋承居然会说出这句话,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却听杭晋承又立即接着说道:“本来,本王不想那么早拆穿你的……你表面忠心耿耿,无论本王去哪里都伺候在我的左右,可事实上,你是在监视本王,是不是?你是皇兄派来的眼线,皇兄虽然顾及兄弟情义,但他毕竟是皇上,对本王并不放心,所以需要你时时刻刻监视我,若本王一有异心,你就会飞鸽传书入宫,本王说得对不对?”
“王爷,原来……原来你都知道。”杭晋承说出的话,着实让展风不曾想到,话语也结巴起来。
“对,本王一直都知道,只是本王想着,若将你杀了,皇兄肯定还会派别人来监视我,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将你留着,这样的话,在不知不觉中,你其实已经为我所用了。”杭晋承说完这些,叹了一口气又道,“但之前有一段时间,本王习惯了一个人来往,于是你着急了,你就是在这个时候去找的丹娘吧……然后丹娘就来了,说你武艺高强,让我进出将你带着,才比较放心……丹娘对你全心全意,而你不过是利用了她,对不对?”
杭晋承此言一出,沈誉宁整个人都惊呆了,可最为吃惊的还是丹娘,沈誉宁以为丹娘已经死去,可就在杭晋承话落的一刹那,她突然张开已经闭上的双眸,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扶着一旁的凳子竟然站了起来。
“丹娘?”展风本还要对杭晋承说些什么,这个时候,看见杭晋承身后的丹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站了起来,心里一怵,怀疑而问。
胸前的剑还在,不曾被拔出,所以丹娘还残留一些体力,边扶着身旁的物事边向着展风走来。
杭晋承听到了展风的声音,疑惑地往后转身,果真看到丹娘竟然步步而来,不由得侧了侧身子让开,也不由得轻轻呼唤了一声:“丹娘?”
丹娘没有理会杭晋承,直接奔着展风而去,最后一跌,撞入了展风的怀间,展风慌忙扶住,眼神微微动容,却见丹娘伸手捧过了他的面颊,轻轻摩挲,嘴角的血缓缓流淌而出,可她依旧问道:“王爷……王爷说的……可是真的……你……你不过是……利用我?”
展风别开自己看着丹娘的眼睛:“对不起。”
丹娘的手就此从展风的面颊之上拿下,高喝一声,转身之间,身子一靠,推着展风急急后退,最终退至了墙壁,那把剑穿过了丹娘的胸膛,末梢又刺中了展风的腹部后钉在了墙壁之上,丹娘抓着剑柄的手垂下,脑袋也就此垂下。而她身后的展风,顿时鲜血直流。
“丹娘,丹娘!”沈誉宁匆匆跑来,可到了丹娘的尸身之前,又停住了脚步,慢慢要将丹娘从那悬刺着的剑上扶下。
可沈誉宁的手一碰到丹娘,后面还未死的展风突然一声大喝,杭晋承立即上前,护在了沈誉宁的身前,沈誉宁不由得一呆,仰头去看杭晋承,可杭晋承却目不转睛地望着展风,就怕他还有什么阴谋。
但展风却是哭了,眼泪落得急切,让人看得明白,他伸手,将丹娘垂着的脑袋捧起,捧到了自己的胸前紧紧搂住,才缓缓说道:“是……我是利用了你……可我……我也真的爱上了……你,只是我们……我们都知道……这辈子……不可能……那我们一起……离开,下辈子……再在一起……”
展风的话语虽然断断续续,但字字都清晰,杭晋承听得明白,他不由得诧异,再一次看展风,恰是展风也笑对杭晋承一眼之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杭晋承的心在颤抖,可话语平静,对沈誉宁只是道:“我们走吧。”
说完,也不管沈誉宁是否会跟随而上,自己就朝屋外走去,看着杭晋承的脚步,沈誉宁硬起心肠突然道:“晋承!就像丹娘说的那样,你根本就不爱她,也不爱柳意和素素,甚至连柳意腹中的孩子、丹娘腹中的孩子,你其实都不怎么在乎是不是?你的心里只有一个她,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了一个你根本找不到的人,你已经伤害了多少人?现在,柳意死了,丹娘死了,你只剩下一个素素,你该好好爱她,至于你心里的那个女子……也许你将她埋在心底才是最好的。”
“你以为你是谁,你觉得你有资格对我说这些话吗?”杭晋承本对沈誉宁的态度已经缓和了下来,可听她这样一说,一下子停住脚步干脆走到她面前警告,“沈如锦,你是不是还想说,本王除了该好好去爱素素,还该好好爱你?你放心,就算本王一辈子都找不到她,也绝对不会爱上你,滚,现在就给我滚回你的冷香阁!”
丹娘的死,是杭晋承始料不及的,沈誉宁突兀的这番话,更若在他的心头燃了一把火,他生气他愤恨他难受,可就是找不到一个发泄口,他那样粗暴地怒骂了沈誉宁,以为心头会舒服一些,可当真丢下沈誉宁自己先离开,心却揪得更紧。
而沈誉宁看着杭晋承离开的背影,无奈地闭上眼:“晋承,我该拿你怎么办?”
丹娘死了,静琬楼被封了,伺候丹娘的丫鬟全都遣散出府了,一连死了两个王妃,王府变得更加冷清,再加上那几日连续落雪,景致更显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