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亨大声说:“今天黄将军客气,你们就别客气了,放开肚皮吃。你们杨大人治军严谨,平日你们也没机会出来打打牙祭,现在杨大人让你们跟我出来走走江湖,趁着杨大人现在还风光,我们走到哪吃到那。我保准你们不会被杨嗣昌责骂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告诉守关的黄将军,他手下的人都是杨嗣昌的兵。杨嗣昌派兵给他这个舅舅护驾,他怂恿他们,可以违反军纪,有他这个舅舅作保,不会被杨嗣昌责怪的。
李来亨说完,转过头对守关的将军说:“黄将军,平日你克不克扣军饷啊?”
黄将军一愣,随即答道:“小将不敢,从不克扣兄弟们的军饷。”
李来亨瞧着他,像是发现了一个怪物,奇怪地问:“你不克扣军饷?”
“不,末将绝对不敢。”
“你真的不敢?”
“不敢。”
“我说,你是傻,还是蠢啊?不克扣军饷你当什么将军?你讨厌银子吗?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这道理你都不懂吗?”
黄将军被李来亨这么一奚落,不知他啥意思,只有干笑的份儿,嘿嘿,嘿嘿,尴尬不已。他想,这李公子是不是想咋几个银子呢?对对,他肯定是这意思,正准备打发几百两银子,没想到,突然李来亨大声说:“小四,拿五百两官银给这位黄大人,他没克扣过军饷,是个好人,比不得你们杨大人每月克扣你们的银子。”
黄将军一下傻了,心想,这怎么行?接收杨嗣昌舅舅的礼金,传出去,死得快。
黄将军坚辞,李来亨摇摇头叹息,“唉,你不要我的礼物,我也没法子。不过,我想要你一样东西,不知黄大人舍不舍得?”
“只要有,舍得,都舍得。”黄将军忙答道。
李来亨想,要你脖子上的头,你肯定就舍不得,可他不会要他的人头,他要的是另一个人的人头。
“这位校尉贵姓?看你很精明能干,本爷想要你做个跟班。”
这位校尉吓了一跳,跟他做跟班,不会是因为刚才提醒了将军吧?
推辞,赶紧找个理由。
可是,这理由不好找,杨嗣昌的舅舅要一个人做跟班,人家巴不得,你还能推辞?
硬着头皮去?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这名校尉说什么也得跟李来亨走了。因为李来亨知道,此人已经看出了他们的倪端了,留在这里是祸害,他们前脚走,姓黄的必定追杀过来。
这位校尉的命运注定了,他被李来亨带出不到十里路,就被他的亲兵“嚓”的一声,割断了喉咙和颈动脉,就地掩埋了。
第三天,到了麻雀岭。
所谓麻雀岭意思是麻雀也飞不过的岭。又高又险,真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里镇守的是左良玉的堂侄,左亮。这人三十来岁,官受游击将军。他在此镇守,就因为油水不少,并且风险也不大,是个肥缺,他是左良玉的亲戚,所以才有机会在此镇守。当他听说北京来了一个富家公子经过,心想,银子来了。
这人有个特点,一见人来,他见到的不是人,而是银子。北京经常有人来鄂西采购特产的,所以,他在此发了很多年的财了。京城来的人,有的好对付,有的比较费神。不过,这左亮心狠,又有叔叔左良玉为靠山,所以,只要是北京来的人,他一般都要狠狠拔一拔毛的,哪怕是皇宫贵族,他都有法子让他们乖乖地拿出银子的。
有的人当面不敢得罪,银两收不到,可他有个损招,他当兵可以变土匪。谁在关上不行贿,谁就会在前面的路上遇到土匪,最后,人命几条,银子几百两几千两就没了,所以,慢慢这潜规则都知道了,后来,他就很少再扮演土匪了。
这次,他准备再扮一回土匪。因为,“杨嗣昌的舅舅”经过此地,开口索贿,他没这胆量,但他看着两百个“银子人”从他这里经过,还赔一顿酒席,心有不甘啊。
这次,他亲自做土匪头子,倾巢而出,绕道抢在了李来亨的前面。
一声锣响,李来亨的两百人被六百人紧紧围住,李来亨一看,差点笑出来了,这不是送上来的好事吗?
这麻雀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何不把这个关拿下?
“呔!此树为我栽,此路为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
左亮面带黑纱,不知哪里学来几句匪话,装模作样在这里做土匪。
李来亨轻轻一笑,也懒得和他玩把戏,手一抬,用力在空中一劈,低声吼道:“杀!”
土匪还没看过这样的商人,眨眼间,人手一把快刀。他们还没来得及举刀,只觉脖子上一凉一刺痛,接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嚓!”
“嚓!”
“嚓!”
每个人都有三个目标,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六百官兵全军覆灭,整个过程,仅仅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六百具尸体很快就被转移进了树林深处。
杀个回马枪。关山只有几十人,他们以为左将军做完了土匪回来了,赶紧打开关门。
他们又做了最后一批死人。
没有个活口。李来亨留下五十人留守此关。
在这条路上,在这些关隘上留下自己的人当然是好事,这样,就在敌人后方有了一条秘密退路,是上佳的方法。不过,好事的另一面又是坏事,李来亨总共才两百人,这里留下五十,就只剩一百五十人了,后面的路还很难说有多艰难。
前面是凌飞渡了,那里有一千多敌人把手,地形又险要,不能抢到这渡口的话,这河是没法飞渡的。
老九提醒李来亨,这一路过去,最关键之地就是凌飞渡,这里不仅仅是防止走私所设的管卡,这里是一个交通要道,正正规规的军事要冲。往北,可以进入陕西;往南是襄阳的唯一道路;过了河西,往西南就是去湖南常德、岳州的路线。在这里把守的是一个千总,为人谨慎、勤谨之人。
来到凌飞渡是傍晚时分了,李来亨咋称是襄阳过来的军事小分队,去观音镇有紧急公干。观音镇是左良玉的老营。
通行证不是问题,老九都做好了准备。只是,要混过凌飞渡的守军,中间出不得一点岔子。凌飞渡是汉水北面的一个支流上的重要渡口,因为前方是李自成活动的地方,有大量的官兵在西面驻扎,所以,这个渡口等于也是前线了,盘查得十分严密。
现在,李来亨一不能装北京的富家公子了,更不能装杨嗣昌的舅舅了,他只能装是杨嗣昌襄阳行营中的校官,往观音镇一带传达军事命令。
凌飞渡,渡口西侧。
曹勋将军正在巡视防务。他是三天前前来接替本渡口防务的军官,偏将之职,杨嗣昌襄阳行辕里的少壮派人物。
这个情况的变化,出乎老九意外。他的情报是,此处防务的军事长官姓崔,哪里想到三天前变成了姓曹的?
曹偏将是襄阳行营为了加强凌飞渡的防卫而派他接替崔将军的。曹偏将是杨嗣昌标营中的将领,最近,杨嗣昌四川的手,他有精力考虑李自成这边的事了,一方面,把剿灭张献忠的主力左良玉派遣会湖广,另一方面不断督促自己的部队加紧围剿李自成,当他在四川得知左良玉在郧西一带痛歼了李自成的本部后,他一连发出七道命令,其中一道就是命令每个关隘、渡口、要塞加紧防备,不使李自成逃出郧阳地区。
他的命令是,巨寇李自成从哪个关隘突围出去,这关隘的守军就全部处斩。
好霸道的命令。谁都对这条命令战战兢兢。
曹将军受命守凌飞渡是对他的信任。
“没有我的命令,就是杨大人本人经过此地也不得开关放行。”曹将军的命令传到了两千守军耳朵里。
两千守军!而不是只有一千。
旁晚时分,曹偏将得到报告,“将军,东岸有一支官兵要过渡口。”
“什么军队?”
“从襄阳过来的一只小部队,不足两百人。”
“哼?襄阳过来的?”曹偏将疑惑,这是谁的军队啊,往河西去干什么?
“备马!”他要过河看看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