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李来亨终于可以见到开封了。
送军报的几位兵士早就进了开封。李来亨虽然没有得到回报,但他不担心他们会出什么茬子,一个多月的转战,早就把敌人的信符、通信、暗语等等搞得很清楚了。今天去送军报的人都是李来亨特别精选出来的人,机灵应变能力极强,要识破他们真面目,一时半会,即使再精明的人也难以做到。
他们都是李来亨另外那支特种部队的人。
高大的城墙,李来亨第一次看见。他在二十一世纪看过南京古城墙,但那是历史遗迹,局部,不是全貌。
现在,是开封城墙的全貌。壮观、巍峨,作为冷兵器时代的要塞,确实可以形容为铜墙铁壁。怪不得李自成在未来的几年,会在这里遭败绩。
“进城。”李来亨轻轻地说了一句。
第一队两百人朝城门开过去。遵循官兵的惯例,其他部队按兵不动。
城门开了。
城门出来了一队人马,不多,几十个。
一个偏将职位的人策马上前。
“将军,末将奉命前来迎接将军。”
李来亨客气了一句,策马进城。
现在,李来亨的军阶是千户,中级将官,在开封不算大官。不过,他是杨嗣昌派来的人,副将、总兵也不能轻视他。
千户终究不是大官,再怎么样,也轮不上巡抚、抚台、知府等登门拜访,更不应说周王殿下了。李来亨本就没有准备让他们来拜见他。他安排自己的职位时就考虑了这一点。当然,在提升自己的职位也有困难,因为,他的胡须太稀松了些,十八九岁的人,再怎样装成熟也会显得太稚嫩,至少皮肉就装不老的。
偏将安排了他的住宿,军队扎营也妥当了,偏将说,明天将军府见。
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要玩就抓紧时间玩。开封,不是说来就能来的地方,今后再来就困难了。现在进来容易,是因为河南东部的军情并不严峻,混进来一次不难,第二次就几乎不可能了。
一支八百骑兵队伍混进去城,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
今晚的玩法有些特殊。
按明朝军队建制,十人为一小旗,五小旗为一总旗,两总旗为百户,然后千户,等等依此类推。
李来亨的建制有些出别,但基本的单位没有变,十人一小队;五个小队为一中队;四个中队为一大队,一个大队两百人。今晚,就以大队为单位行动,一个时辰为限,五更更响开始,东南西北同时发难,每个将士一颗人头,一个时辰之后从四个城门冲出,每个城门出两百人。直奔许通县集合。
要在开封城屠杀八百军士,全身而退,这种演习太残酷。
李来亨不仅仅是杀八百官兵,他要把守城的最高军事长官的头割下。此人姓姚名孝。按照历史记载,姚孝在李自成第一次攻城时,他杀伤了李自成的,李自成脸上的疤痕就是他留下的。(史书记载上有两种说法,其中一说就是李自成只有一只眼,少了的那只眼睛就是这个叫姚孝的副将官射伤的。)
李来亨给自己的目标定得较高,在开封城内一个时辰找到、杀死目标,并且安全率兵出城就不是件太简单的事了。
“屠城”演习悄悄地开始了。
按李来亨军队的编制,李来亨四个大队朝四个方向散去。嘚嘚的马蹄声,很从容。开封城很大,军人移动并不困难。只要知道口令,街道上出现一个大队两百人马不是个大数字,没多少人会注意。
但是,开封的主将姚孝不是个平庸之人,他平素治军严谨,开封城治理的井井有条。他统领的驻守军队八千余人,五千在城外西面五里之地,只有三千是在城内驻守。这次,杨嗣昌的部队进城,他不得已,军文上说,这支部队主要就是负责守城,所以,他们驻扎在城内是没办法的事。但是,领兵之人都知道,驾驭自己的兵将不难,最难的就是别人的队伍。姚孝接到这份杨嗣昌亲笔军令,他不敢懈怠,但内心十分的焦虑,也十分的不高兴。
他吩咐,杨嗣昌在相国寺南面的兵器制造营附近扎寨,各路巡逻军士一定要注意别让他们在城内随意走动,更不能滋事。他一再交代,一有异动就要立即报告。
五更更点敲响。从容的马蹄声向四个方向散去。相国寺,迎面了一队巡逻兵。
“站住!军士不得随意离营走动。”
“你们不是在走动吗?”
“我们是巡逻。”
“哈,我们也是巡逻。”
“混账!你们巡什么逻?”
“你才混账,你们巡什么逻我们就巡什么逻。杨大人特意交代,你们姚副将逍遥嫖赌,从不干正事,担心他军务松懈,所以我们要加紧防备。”王四骑在战马上喝道。
巡逻领队是个总旗,还想横,但又觉得眼前亏吃不起,人家可是两个百户的人马,四个打一个。所以,他才开口又赶紧把话咽进去。
可是迟了,刹那间,他已经吃了一鞭子,脸上痛彻透骨,一道红印慢慢冒出一道血痕。总旗也是官,虽然只有五十人,但白白挨一鞭子,他不可能还理智地记得三思而后行的古训,抽出刀,对着王四砍过来。
李来亨轻轻一拍他前面那匹马,那士兵占住了总旗官与王四之间的位子。这一刀,似乎是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刚好砍在这个士兵的头上。
巡逻兵杀人啦!杨嗣昌的部队被人砍啦!
突然几百人呼喊。
巡逻兵被包围了。除了一人逃脱,其他四十九人一个不漏,被李来亨的两百人紧紧围住。
巡逻队总旗官知道闯祸了,他杀的人是杨嗣昌的部队,姚副将上司的上司的人,他知道大难临头了。
李来亨、王四、罗虎都在这一队,他们对牺牲的这人一点也不悲伤。这人是开封兵器营监造兵器的小头目。
四十九个人惊恐地看着围在周围的两百人,他们背靠背,紧握钢刀,嘴里威胁道:“你们别上来哈,开封城内你们要是敢行凶,姚大人可饶不了你们。”说话的不是总旗,是一个小旗官。相当于现代军队的班长,十个人的头。他的底气不足,声音有些颤抖。
“你们姚将军是不准备讲理的是吧?俗话说,欠钱还钱,杀人偿命,如果你们姚将军认为没这道理,那我们就准备大开杀戒,一个不剩。”王四问。
“别别,讲理的讲理的。”
“好啊,讲理就好啊。那么,总旗官,你就偿命吧!”
“别乱来!”总旗终于清醒过来,他知道,此刻自己的命只剩半条了,他必须挣扎到底,拖延一刻就多一份活命的机会,他说,“有事好商量,我一时失手,姚将军自会按军法处置的。你们别乱来哈!有话好商量,我只是一时失手”
“哈哈,我也准备一时失手,你失一下手,就杀了一个人,我也想试试,我一刀能不能杀死一个人。兄弟们,我们当兵多年,还没打过仗,更没杀个人,今天想开开荤,杀个人玩玩,你们说,好不好啊?”
“好!”两百人起身答应。
惊心动魄的“好”字。所以,好,不见得总是好。
这里,猫捉老鼠的游戏还在玩着。另一个地方的人可就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