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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猎手临近

吕太公再也不能镇定自若了。八十三年的见识也没有了价值,现在,他面对的是,要一万担粮食,还是他吕家人的性命。当然,更主要的还是他自己的性命。

惨白、虚弱的吕太公主持今天的会议有些勉强。

语无伦次和声音微弱,一种临终前的景象使得吕家昔日的威风似乎和烟云一样荡然无存。

吕太公起了个势,大家议论,嗡嗡的,没人大声说个正话题,只是哀叹,或几句是呀是呀,或者怎么得了怎么得了之类的屁话。

突然,一个声音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黄世赓的侄子黄响在哭泣,他哭得像是在唱歌。

“我的赓叔啊你死得好苦啊,李闯不就是要你几担粮食吗?粮食不就是吃的吗?你舍不得,可是你脑袋没了嘴巴也跟着脑袋去了呀,用什么东西吃粮食呢?哎呀我的赓叔啊,你白白活了几十年啊,连我这样的见识都没有,不就是几担粮食吗?用得着用命护着吗?你说你怕吕家告你,现在好,没人告你,你却被人斩首了,划得来吗?哎呀我的赓叔啊,你好端端在黄石寨不行吗?听什么吕家的号令,老远跑这里来,把命丢这里了,可不可惜啊?吕家是吕家,黄家是黄家,八竿子打不着,又不是亲戚,又不是近邻,何苦呢?哎呀我的赓叔啊”李来亨还准备哎呀哎呀的嚎哭下去,有人听不下去了。

吕太公说:“这位黄侄,你这么说我也不怪你。但你也看到了,杀死你赓叔的是李闯的人,怎么怪上我们吕家呢?好,这暂且不提,我问你,你可看见杀你赓叔的人?”

“看见了哇,他们还对我们讲了很多话呢。我们黄家的人都听到了啊。”

“噢!”一两百人同时噢了一声。

“他们都讲了些什么?”

“他们说,李闯王是奉天承运的真命天子,是紫微星下凡,拯救黎民百姓。商洛山是他下凡之地,他要在这里建立根据地。商洛山的人都是他的子民,他不杀害商洛山的人民,但是,有敢于抗天命者,杀无赦。他们说了,送军粮者都会计数,将来都会加倍偿还的。并且啊,各寨的口粮不会动,他们只要存粮。我们赓叔脑子就是转不了弯,答应他们多好,说不定将来李闯王真的打下了天下,还是功臣呢。现在好,什么人都不是了,变成鬼了。”

什么话!有的人心中骂道。这黄响是天真呢,还是傻?自己家祖父还是朝廷大臣,他却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不怕将来有人告他吗?

告他?人家祖父是御史大夫,告他,不是找死?

更多人想,对呀,粮食自然重要,但还能比命重要?黄世赓就是榜样,不但粮食一粒也不是他的了,现在连空气都不是他的了。看来,这个教训一定得吸取。万一闯贼来要粮,赶紧给他们一些。

沉吟了好一会,吕太公做决定了,同意交粮换人。

可是,怎么才能把一万担粮食送过去呢?

李来亨早就等他这句话了。他说,好办,那个杀赓叔的人说了,这边举了白旗,他们就会来人洽谈的。

一切都很顺利。

吕家再也不敢与李自成抗衡了,同意交一万担粮食。其他各族、各寨还能怎样?吕家都服帖了,谁还能顽抗不成?

有几家恨恨的,他们觉得被吕家害了,要是不参加这个什么大会,说不定李自成不一定会找上门来。邱家就是这么想的。

寨墙上举起了一面白旗。

不久,就有三人骑马进了寨。

李来亨想,大功告成,从这十几个姓、族筹集两万担粮食绰绰有余。

没想到,就在此时,一队官兵开进了吕家寨。十个人,十匹好马,都称得上是千里马。

这么整齐的马,令人眼馋。

这十人一进寨后就要求见主事人。他们没有说见族长、见寨主。他们知道,这般大姓都会是七老八十的人在作威作福,为了既把老人伺候好,又把寨内事情处理妥当,都会有一群少壮派主事,所以,这十个人见了主事的副寨主。

他们自然是张十七和他带来的好手。

张十七没有过问吕荣被绑架的事,他们只关心昨天那场对仗。他们知道,斩杀数百人而又全身而退的人,只有可能是他们要猎杀的那人。

所以,死了这么多人,他们没有半点的怜悯之心,他们认为,这些人该死,遇到冯佥事都要亲自吩咐追杀的人,与他斗,不死谁死?他也不关心吕荣,也不关心给闯贼送粮食的事,他们的事关他张十七屁事,因为,他只关心李来亨。李来亨的人头才有价值,他可以让张十七兄弟俩重获新生。

张十七兄弟俩本来早就应该死了,他们原来都是锦衣卫的人,一个千户手下的校尉官。这两兄弟骁勇凶残,人又聪明狡猾,眼看功劳越积越多,升迁就在眼前。可是,为了一件并不很大的事,把皇帝身边的太监杀了。明朝的太监是很有实权的,杀个太监可不是轻松的事。所以,他们兄弟俩判为死罪一点也不冤。但是,这事冯佥事知道了,他也了解张十七兄弟的才能,觉得就这样杀了可惜,找个理由搪塞着,偷偷地养了他们几年,现在给他们一个机会。他没能不珍惜?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第一目标是李来亨,他是战将,战场上露面的机会比较多,埋伏两名神箭手射杀他机会较大。第二个目标就是李自成了,这个目标不是主要的,因为杀李自成难度大很多,多少人和他打了十几年,汗毛也没拔到一根。

所以那天冯佥事把这事吩咐下来后,张十七兄弟马上着手组建一个猎杀小组。他们对锦衣卫里的情况熟,所以找帮手不难,并且可以找到超一流的高手。有冯佥事的支持,调集他们就不难了。光有几个能打能杀的人还不够,他特别恳求冯佥事给他们派遣南北神箭。冯佥事欣然答应了,把这两个神箭手从辽东和山海关调集来了,听从张十七的指挥。按理,一个神箭就够豪华的了,现在两个都一起来了,超级豪华的阵容。

这里面有这么一个缘由。

还是那个倒霉的洪承畴,洪大人。作为朝廷一等一的大臣,现在免职在家,能不恨吗?他恨谁?皇帝他不敢恨,他就恨两个人,一个是他是政治对手杨嗣昌,这回被他狠狠地踩了一脚;另一个就是李来亨了。他认为,他的前程就是他们两个断送的。

他要除掉这两个人。

所以,他请冯佥事出手。

冯佥事是洪承畴的好友,洪承畴平常对他格外亲热,一年之中,冯佥事总是会从洪大人那里得到许多银两,至于收了多少了,他也记不清楚。

大明朝有个怪现象,有权有势的人一是太监,登峰造极之人当然是魏忠贤了,他被杀之前,全国为他建有多少生祠?再一种人就是锦衣卫了,皇帝的特务机关,可以秘密审讯任何人,权力极大极滥,所以,大臣们笼络锦衣卫高官就一点也不奇怪。

这次,张十七就是专为猎杀李来亨而来。他认为,那天的战阵,领兵的就是李来亨,李自成手下还没有人用这种阵法的。

吕家副寨主把昨天的战事详细地介绍给了张十七。张十七听得入神。这个杀人魔王见过的阵势不少,但吕副寨主描述的景象还是第一次听到。

“有把握吗?”张十七问两位神箭手。

他们不屑地一笑。

在他们出手后还能活下来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他们惋惜的是,谷符造箭的速度太慢了。他们固执地只用谷符造的箭。

也好理解,成就英名不易,像生命一样珍惜自己的名声,这就是他们固执的原因。

这种箭,他们使用特殊的器皿装好。一次性,用过一次绝不回收。所以,一支箭值一千两银子。

李来亨看到谈判的人不久就安然离开了,知道自己夸下的海口实现了,心里一块石头真正落地了。可是,正当他考虑脱身之计事,突然有个吕家中年男子过来,请他进堂屋,有话要问。

李来亨微微一惊,被识破了?

识破了也没关系。

李来亨在吕家寨,即使是单独一人,想要全身而退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所以,他坦然地跟着这个男人进了堂屋。

有厉害的埋伏,还是见个厉害的人,抑或是这里有厉害的机关?谨慎是特种兵的第一要素,当然,冒险,同样是特种兵的禀赋。他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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