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鼐的炮火果然猛烈。
第一轮每炮十发，总共一千炮，轰在南门一段城墙上，打出了一个缺口。可是，仅仅是缺口而已，城墙并没有崩塌。炮火停息之时，城墙上马上组织用土袋、石块填塞缺口。
这是试攻。炮火之后没有步兵跟上。
当然，还有个秘密武器还在准备中。李来亨的攻坚师都在地下，他们朝城墙挖地道，等挖过了城墙，步兵就可以从地下、地面上一起进攻，那时，开封就直接进入巷战。一旦进入巷战，官兵就会迅速瓦解。
第一天，进行了三次炮击，南面城墙出乎意料的坚固，三次都只是打出了一个大缺口，而这些缺口都很快就被堵上。
不过，没关系，重点是李来亨的攻坚师，他们的地道已经快挖到城脚了，今晚，就能从地下挖过城墙。
明天初八，炮火攻击之后，步兵跟上，地面上从缺口攻击，而另一部分步兵从地下直接进城，战局就没什么悬念了，进场后，接着巷战，敌人再顽强，初九日破城肯定无疑。
李自成等人没有睡意，他们在等候挖地道的消息。
现在，各地的战况都汇集拢来了。
南面，李过平静地过了一天，他在朱仙镇，还见不到一个敌人的影子。据报，南面的四万官兵慢腾腾的，一天行军不到二十里，离朱仙镇还有五十里，按此速度，也要等三天之后才能接仗。东面，袁宗第见倒是见着了敌人，可是，敌人紧守营寨，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进攻。贺人龙有些积极，和高一功对了几仗，可是，可以看出来，他们并没有全力以赴。黄河以北的敌人就更加莫名其妙了，他们准备的战舰仅仅只够一千人过河。一千人过河不等于是送死吗？
有些奇怪。
田见秀和李岩提出，孙传庭是在打持久战。
刘宗敏一听，哈哈大笑，他说，我们明后天就可以攻下开封，他怎么打持久战啊？
宋献策也说，是呀，他们有什么资本打持久战？最后，大部分人认为，孙传庭不是准备打持久仗，他是没有攻击的能力，所以只是摆摆样子给朝廷看。这几天，他们没有攻击，今后一些天也不会有攻击，这是没办法的事。
正议论着，突然报，地道挖到城脚下，没想到城墙下是数尺厚的青石板，挖不透，埋在地下很深，往下挖，再挖下去就是泉水了。
完了，从地下进城的计划落空！
李自成脑子里一片空白，人算不如天算，谁想过开封城的城墙是这么修的。用挖地道把兵力输送到城内的计划泡汤了，不过，挖地道也不是白挖了，他现在还有一个作用，就有可以把兵力输送到城脚下了，减少伤亡。
李来亨有种不祥的预感。
宋献策说：“闯王，没关系，明天开始，我们炮兵以强大的攻势进攻，不等敌人堵住缺口，反复轰击，等缺口大了，然后步兵从地道突然突到城墙脚下，夺城，应该没大问题。只是我们夺取开封的时间就要稍稍推迟了，十五日，应该可以夺下。”
李自成，刘宗敏等又稍微安心一点了，宋献策卜卦本就算到了这一点，初九不成就应该是十五攻下开封。他们当然也想过，宋献策还说过十五不行，就要再过十天。这点，他们觉得没这可能，也不担心，十五日还攻不下开封，这是不可能的事。
李来亨也想，按理，攻下开封应该没问题。
如果是普通州县，李来亨只需他的八百精锐，钩索一甩，就上城了，还等现在？可是，开封太大，八百人投进去，就像是往海里扔块石头，淹没不见了。
第二天，张鼐的炮火更猛烈，曾经一度把炮管也打红了，可是，开封的城墙似乎中间有个夹层，就是打不塌。张鼐见此情形，心里也着急，他这样打，最多打到十五日，炮弹就没了。
这次，幸亏张鼐还是有备在先，他担心第一次用他的重兵就出问题，所以，他没有按照闯王的意思准备三天的炮弹量，而是准备了十天的份量。
李自成等见第二天的战况，心里着急起来，心想，这样下去，再过几天那就必须强攻了。强攻，有可能需要付出上万人的生命，李自成等都不希望付出这个代价的。
就在李自成等沮丧之时，开封城内欢欣鼓舞，因为，李自成炮火攻塌的城墙的土层里，发现了一本书。
总督、巡抚、总兵等人都在传阅，这是一部泛黄的古书，少说也有几百年了，上面写着某年某人某人会有人来攻打开封，守城之法全部写在上面。特别是上面明明写着，着书者乃明朝开国元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刘伯温！
这还了得，三百年前，刘伯温就知道今天李自成来攻城，神人啊。
书上写着，城北郝家胡同外有一块菜地，地下有大炮百门，可用于守城！
书是陈永福守城时亲手从城墙尘土中捡到的。现在众人传看，谁还怀疑？都说，开封守住，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顿时，开封将士信心倍增，就连百姓也拼命守城。
更奇妙的事发生了，在城北郝家胡同外，果然挖出了一百门大炮，都是用油布包裹的，还崭新的，真是奇了。
书的事，消息传遍全城；而炮的事，却要保密。夜晚，巡抚大人吩咐，悄悄把大炮安放在城墙上，给张鼐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陈永福立了头功，都说他是福将。在打大仗时，谁还会主意废墟中的一本破书，所以，陈永福此功不小。
陈永福朝巡抚等人不屑地笑了笑。
已经是十四日了，今天打不开城墙，明天必须强攻。
李自成、刘宗敏、宋献策等人今天都亲临张鼐重地。李来亨也是随同之一。
“张鼐，今天瞄准点，对着这几天新修的城墙猛攻，再打不塌，明天的强攻就没有把握了。”
张鼐脸色憔悴，对李自成说：“今天，那个老缺口一定可以打塌的，只是晚上又会被他们堵上的。”
“没关系。来亨的矿兵说了，他们会从下面挖出个大坑，明天你们再轰一阵，大军就可以一拥而上了。”
张鼐听这么说，放心了。
现在闯王亲自来督战，张鼐精神大振，大声喝道：“一号目标，瞄准放！”
“轰！”
一百门炮几乎同时发炮，震耳欲聋的巨响，让人陡然热血沸腾。
“瞄准放！”片刻充填完炸药之后，第二次发炮。
“轰！”
城墙上出现了一个缺口。
“瞄准”张鼐的声音停留此间，应为，突然发现，城墙另一截火光冲天，青烟喷发。
“不好！”
几个人同时叫喊。
李来亨一跃而起，扑在李自成身上，把他扑倒在地，接着，又是一个翻滚。
无数的尖啸声撕裂着空气呼啸而来。
张鼐的炮兵阵地顿时陷入一片火海烟雾中。
城墙上，一连发出数十排炮火，张鼐的阵地瞬间全军覆灭。
李自成铁青着脸。
张鼐重伤，已经转运回得胜寨。刘宗敏头皮被削去一块，包着厚厚的布带。宋献策还在那里瑟瑟发抖，他崴了脚，幸亏他人矮，目标小，滚动起来速度也快。李岩没有受伤。
“明天强攻！”李自成吼道，他失去了理智。苦心经营的炮兵，仅仅一个时辰全军瓦解，他愤怒。
刘宗敏的怒火也到了极限，他颈上的血管小指头粗，弯弯曲曲，似乎要炸开。
“闯王！”李岩想劝阻。
“别说了！明天不管什么代价，我们也要打下开封。”李自成怒道。
李岩不敢再说。
“李哥，明天我亲自上阵，不攻下开封，我刘宗敏也不回来了！”
意气用事，都在意气用事。
李来亨静静地看着这群失去理性的人。
“好，总哨刘爷，你先上，我接着来，我就不信开封是精钢打造成的。攻下开封，屠城！”李自成喊出了屠城两字。
“对，屠城。”刘宗敏附和。
李岩痛苦地皱了皱眉。李来亨也是全身一震，他作为特种兵，每天与死亡打交道，但第一次听到屠城，心里猛然一震。
开封，中原大城，人口过百万。屠城，那不是上百万的人要死于非命？
残暴、凶狠。
李来亨怒了。
“闯王！我反对！”李来亨的语言严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