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李自成称王的事变成了称“大元帅”,但对于部队来说,也无疑大大鼓舞了他们的士气。
大元帅只是个称谓,接着就是称王、称帝了,这是谁都明白的事。
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讲,就不这么简单了。一是罗汝才,他在闯王这里至今还没正式名分,李自成自己称元帅一事,竟然没有和他商量,这事,罗汝才很失望,也很失落。当然,他更气愤。
“老子这样一来,不就成了他的部下了?”罗汝才是来入股的,他不是来投诚的。
他的军师王珪一副深沉的表情,半天,他时不时地阴恻恻说几句,他越见罗汝才火气冲天,他越是高兴。
“当初啊,我就预计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他把我们当成刘宗敏一个档次了,所以我说,我们还得有更长远的打算啊。”王珪说。
“张献忠现在在哪?”罗汝才问。
王珪诡秘地笑道,没有直接回答。回头对一个亲随说,“快把八大王请过来。”
“什么”
罗汝才惊呼,他这一吓惊,吓得他两脚发软。罗汝才近几年一直就追随张献忠,最近张献忠不行了,他又投靠李自成,现在,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见张献忠了。一来,他怕张献忠责怪他朝三暮四,二来又担心李自成对他有戒心,所以,张献忠的到来,对罗汝才来说不是幸事,而是大大的祸害。
张献忠进来了。还是往日的霸气和精神,一点也看不出他的落魄。
“哈,八大王啊,你何时过来的?”
“我昨天就过来了,担心你不记得我老兄了,所以就藏在你的兵营了。”
“哎呀,怎么会忘记你呢?现在还好吗?快说说,快说说。不会是你一个人来的吧?你的人呢?”
张献忠没有这么急,慢腾腾的,捋了捋胡须,说出了他的来由。
最近,由于李自成势大,朝廷把注意力其中在李自成那个方向了,张献忠趁着这个机会出了大山,队伍也渐渐发展到了一万多人马。可是,没想到一进襄阳州府的辖区,就被左良玉的部队发现,一战下来,又只剩得不到两千兵马了,他一路逃跑,打听到罗汝才的驻地,就悄悄和罗汝才的军师联系上了,才有了今天这一幕。他的一两千残兵隐蔽在离罗汝才老营五十里外的山沟里,只带了张可旺和张文秀五十几个亲兵亲将过来。
罗汝才一听,心想,麻烦,怎样安置这墩菩萨好呢?要是被闯王知道了,我罗汝才今后还怎么混?给张献忠几千人马,让他走人?又怕张献忠今后记恨。
正不知怎么处理此事时,突然报:“李闯王到!”
张献忠和罗汝才大惊。
怎么?他的消息这么灵通?张献忠一到,他们就追过来了?罗汝才知道张献忠曾经对李自成有过过激行为,所以,他认为,李自成不可能饶恕张献忠。
张献忠赶紧藏在后院去了。罗汝才定了定神,努力装作镇静自若的样子,急忙出来迎接。
李自成只带来了亲兵头目李强,再就是李来亨和他的十个亲兵。
一见面,没等罗汝才反应过来,李自成就说:“汝才啊,昨天兄弟们随便聚聚,突然有人提出来要我称王。把我吓了一跳。从造反到今天也已经是十多年的事了,从造反那天起,能活多久咱都没有考虑过,现在突然提出来称王,着实让我一时接受不了。后来呀,大家议论了一番,最后,没法子,要给我安个什么‘奉天昌义大元帅’的名称。但是,我想,光给我安个名号也不行啊,你罗汝才,还有八大王张献忠,将来也得有个名号啊。八大王张献忠现在不知窝在那里快活去了,咱暂且管不上,而你,给个什么名号好呢?今天来,想听听你的意见。”
罗汝才这才明白李自成此行的目的。特别是他发现,连李自成自己,总共也只有十三个人,这样少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冲着张献忠来的。
罗汝才略一思考,忙说:“称王应该应该。”他只能这么回答。
李自成笑了笑,“称王,还早着呢。今后谁称王,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还要看天意呢。要是你罗汝才得天意,奉你为王也不是不可以呀。这事呀,今后再说,今后再说。还是说说现在把,你的想法呢?咱兄弟,有话直说。”
“我?没必要,刘宗敏等人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罗汝才说。
“那怎么行?我考虑过了,你那,是不是暂时安个‘大将军’的称号?”李自成说。
李自成此话一出,罗汝才心里一颤,行啊,这地位明显就是把自己置在其他人之上,将来得了天下,裂土为王那是走不了的了。所以,罗汝才高兴,不过,嘴里谦虚地说,哪配哪配?
此时,还有一个人身子也是一颤。
张献忠听李自成此话一出,心想,完了,李自成这就是技高一筹,罗汝才被他拉下水了,今后,自己的路就难走了。
张献忠脑子很快,他知道,中原已经无法和李自成抗衡,今后的打算只有一个,往四川发展。当年刘备不就是在那里建立蜀国吗?
对,就这么办!
张献忠主意已定,心想,等李自成一离开,他就往西远走高飞,到四川称王称帝去。
就在他主意已定之时,突然听罗汝才说:“大元帅,有个人,您一定想见一见。”
“谁?”李自成回答。
“八大王!”
张献忠大惊!
你奶奶的,罗汝才你这龟儿子,竟然把老子卖了啊。
李自成也大吃一惊,忙说:“快快,请出来见见。唉,不容易呀不容易,都是刀尖上干活的人,能见一次就是一次。”
李自成说得真切,张献忠也不好再躲,出来,就是一个拱手,算是一拜。
“自成啊,惭愧惭愧,今天落魄至此,真没脸见人,羞死人啊。”
“哪里哪里?我还不是几次落魄投奔过你?你这么说,不是羞辱我吗?来来,汝才啊,你赶紧被桌酒席,我们喝几杯,叙叙旧。”李自成似乎很动情地说。
很快,罗汝才的厨师就摆出了一桌酒席。
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三大巨头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聚在一起喝酒。
当然,这种场合,掏心窝的话是不会讲的,都是些客套话、假话、场面上的话。陪坐的还有罗汝才的军师王珪,张献忠的军师徐以显。李来亨和张文秀、张可旺另备一席,他们辈分低,他们聊他们的去了。
酒足饭饱之后,李自成同张献忠约定,第二天,李自成他再专门来请张献忠一行去得胜寨住几天。至于今后的事,话题太敏感,李自成一句没提。
张献忠说,明天早晨他自己前去得胜寨吧,哪里敢要李自成亲自劳驾迎接?李自成坚持说,绝对不能这么轻率,一定得由他率领一帮文武来迎接,否则对不住人。
约定的时间是明天中午,李自成亲率文武大臣准时来迎接张献忠一行。
回到得胜寨,李自成立即把几位重要将领请来。他把张献忠来到罗汝才寨中的事给大家说了一遍,问怎么处理这件事。
田见秀眉头紧皱,沉思不语,他心里很矛盾。刘宗敏几乎没加思考,他也认为本就用不着思考,大声说:“李哥,那还有什么顾虑的?上次他对我们不仁,那这次我们就对他不义了,今晚,我带人过去,把他捉了来,或者当场砍了。至于罗汝才,现在都已经投奔我们了,今天你还特意给他加封了大将军称号,他还能反了不成?”
刘宗敏的话不是没道理,杀张献忠,罪名有了,罗汝才他们也不得不服。再说,现在有没有张献忠,对李自成来说,已经没意义了,留着,今后还得清剿他们。所以,现在杀了张献忠是最佳时期。
李过也赞成刘宗敏的说法。袁宗第更不用说,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当年高闯王时代,他就和张献忠有过矛盾。
李自成问牛金星。牛金星只说了一个字:“杀!”
李岩一惊,心想,这位举人心地好恨啊。
李来亨没说话,他知道,张献忠不会这么轻易被杀的。
现在轮到李自成作总结了,他说:“按理,杀张献忠罪状够了,时机也很好,不过,杀不得,罗汝才本可以不告诉我他来了,既然他告诉我了,那我再杀他,就是不给罗汝才面子。所以,我们现在不能杀张献忠。稳住他,让他在我这里住一段时期,慢慢,再找个理由杀了他,那时,罗汝才也就没话可说了。”
李岩一笑,心想,别看李自成草莽英雄,其实心底里很深,他明天要演戏,演给罗汝才等人看。
李来亨也乐了,他觉得大人物玩游戏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