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刘靖从军营回来便直奔林晓住处。当他来到门口的时候,便见林晓在窗旁看书看得入神。刘靖跟三个丫环作了个手势,她们会意,立刻悄悄退下了。
刘靖轻身接近林晓,在林晓反应过来之际将她抱个满怀。林晓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差点掉到地上。
“在看什么书呢?”刘靖笑着接过林晓手里的书,“原来是《左传》,怎么想起看这书?”
“你这人,房里这么多书,除了兵书游记,其他你都没看吧?我不过想帮你补一补这方面的内容。”林晓微笑着应道。刘靖在政治权谋上的劣势,她必须帮她补起来。
“明谕!”刘靖显然明白她的心思,既感动又愧疚,当下便吻住她。两人唇分,刘靖坚定的说:“以后,我不会再排斥这些书了,定当努力适应官场,保全自身,你不用费尽心神为我读这些书。”
“不,要看我们一起看。”林晓固执的说。刘靖知道林晓的倔强,便笑着答应了。于是,两人翻开书页,讨论着春秋人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
眼见得天色渐暗,刘靖收起《左传》,问:“明谕,今晚是大年三十,我可否留下来?”
“士兵们大多放假了,你身为将军,不是该尽心尽责地去守夜?”林晓不答,反问他。
“仲辰会替我好好尽责,我只想与你共同迎接新年。”刘靖解释道。
“马时?你怎么把守夜这种受罪活推给你兄弟?”林晓也知道马时是刘靖的左膀右臂。
“他太多情了,这种日子他可不敢出营。”刘靖再次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她是打算邀请马时来刘府过年,毕竟他没有家人,只有刘靖这个兄弟。但一听缘由,便不大乐意了,后面转念一想,自己要嫁给刘靖,当为他打算,遂道:“你还是命别人去守夜,把马时叫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吧。”
“这事我跟他说了,他不愿打扰我们两个。”刘靖再次强调他要留下来的心思。
“哦,这样啊。”林晓敷衍着。
刘靖见她对他的要求,依然不予正面回答,便明白了,转而说道:“你入军营的事我已安排好了,明天,你就跟土狗一起到我将军大帐报到,出任我的亲兵队长。”
“你的亲兵队长?那常长史那边?”林晓疑惑,她虽然是小小的文吏,可却是征西将军门下吏,也算是常信的人,哪会那般容易转为刘靖的亲兵队长。
“常长史是明理的人,怎么会阻止你的进步呢?”刘靖答道,其实,他可是应承欠常信一个大人情,才从他那儿挖到她,还有……
“那不知甄叔那边怎么样?”说道常信,林晓不免想起生死之交甄问。
“他啊,很好,真的,你放心。现在天色已晚,我也该走了。”刘靖放开她,转身就要离开。林晓突然抓住他手臂,问:“你是不是要去军营?”
“当然,你这儿又不能呆。我总不能住在府里,任仲辰一个人替我守着军营。”今天这个机会是马时劝他把握住的,既然林晓不愿意,他只能回去了。
“好吧,你还是留下来吧。”她怎么能在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后,大年三十的,把他赶去军营守夜,“但是,不许你有什么花花念头。”
“好。”刘靖喜道。马时说了,只要两人一起过一夜,就算什么也没做,关系也算是进了一大步了,以后的发展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第二天,成武十七年正月初一,鹰扬军大营。
随着土狗重新迈进军营,林晓心中甚是感慨。自从来到武威,她的变化太大了,从一个小小的军中文吏,变成守城的一名小卒,再到刘靖的家中囚犯,到现在成了刘靖的亲兵队长兼爱人,世事变化之奇莫不如是。
突然左前方出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甄叔!”林晓不禁叫道。
甄问顿了顿身,惊喜交加的侧头,是明谕!当林晓跑上前来时,他已眼含喜悦的泪水,双手紧抓着林晓肩膀道:“你真的还活著,好,好!我一直不相信你牺牲了,果然,你这孩子命大福大……”说到后面,已是哽咽无语。
“甄叔,对不起,守城战后,发生了一些事,我没能联系你,让你担心了。你怎么来这里?我还以为你在征西将军府里。”林晓歉疚的说道。
土狗这时上前劝道:“队长,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去见见将军再说吧。”
甄问不是一般人,转瞬便把感情压下,道:“明谕,你也是要去见将军?我是鹰扬军新任的军司马,要去将军大帐报到,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好!”能在这遇见甄叔,林晓喜不自禁,但这总归是军营,不是叙旧的地方。
军营之内巡逻兵队不少,且军纪森严,即便有土狗带着,他们依然费了不少时间才到将军大帐门外。又通过门口检查,亲卫通报,他们两人才进入刘靖大帐。
营帐里除了坐在将军座上看文书的刘靖,还有另一个长相端正,身高体壮的军官正站着跟刘靖汇报什么。这军官应该就是刘靖口里的兄弟,马时马仲辰了。林晓心想。
“甄问(林知)见过将军”两人双双行了个军礼。
刘靖起身走过来,看了看他的明谕,笑了笑,又对着甄问道:“这位就是拙言先生吗?靖闻北地名士甄拙言善于治理地方,军谋亦有涉略,乃济世之才。然靖不过区区校尉,只能请先生屈就小小司马,不知先生可愿意?”
“拙言谢谢将军赏识,只是,未知将军从何处听我之名?”甄问没有直接给个肯定的回应,刘靖此前不是他心中的明主,他还得探问一下。
“旁边这位是靖的新任亲兵队长林知林明谕,先生当认识吧?不敢相瞒,靖是因她才注意到先生之才。”刘靖直言道。林晓听了他这话,心里颇有些感动。
“原来如此”甄问很是失望,刘靖并不是真的发现他的才干而赏识他的。看来他得在刘靖帐下混点名气,以后再另觅明主。
“甄先生别误会,我大哥虽因明谕而注意你,但确实因你之才,方才欠了长史大人一个大人情,也向他要了你来任军司马。”旁边的马时立即帮刘靖解释道。
甄问一听,便知刘靖的诚意,只是有诚意,也能知人用人,却不知其志向如何?
“不知将军有何志向?还请将军告知。”
这年代,主择臣,臣亦择主。甄问分明是要以此判断刘靖是否为他心中明主。令一旁的林晓特别心焦,如果刘靖答不好,甄叔很可能不愿留下,就算勉强留下,也不会真心为刘靖献言献策。
为了心爱的女人能安心,刘靖已是打破了不发展自己势力的规矩。这次是他主动招纳幕僚的首发场,绝对不容有失。这个问题好像很简单,不就是问他的志向吗?但其实关系到甄问对他的效忠程度。所以,他得好好想想再应答。
“当今天下渐露乱势,靖出身寒族,一介武夫,才低德薄,虽有救民扶汉之心,只是不知方向在哪,所以特别。”刘靖说的很诚恳。
救民排在扶汉之前!甄问很满意,看着刘靖诚恳的模样,又见旁边林晓露出焦急神色,遂施礼下拜:“北地甄拙言,见过主公。”刘靖没想到如此容易,赶紧扶起他,喜道:“今天先生入仕我鹰扬军,当好好庆贺一番,仲辰,你去吩咐一声,我要设宴,将先生还有明谕介绍给诸位都尉司马。”
“是。”马时应命而去。只剩下刘甄林三人。刘靖请甄问坐下,向他请教各种问题,得到的答案,他都很满意。
林晓侍立一旁,即时履行护卫职责。看着两人相谈甚欢,林晓特别高兴。但没过多久,听刘靖提及战事将近,关东夏家夏让,趁着官宦派与外戚派看他不顺眼,图谋取代他,来兰州混资历,向甄问请教如何是好,她的脸便拉下来了。
“主公,关陇地区在经过三次平羌之战,已经衰落下来,以后就算乱起来,对京都的威胁也大不到哪儿去。而关陇士族虽然因为朝中压力而扶持军中的寒族力量,但这次战争过后,朝中两大派和关东士族必然要来此瓜分地盘,此地将成了各派力量侵轧的漩涡。主公,是黄归将军提拔起来的,拙言听闻主公去年当众拒绝黄将军的联姻要求,被他打发来鹰扬军当统领后没有向他认罪悔改,已经彻底得罪黄将军,失去成为关陇士族的核心力量的希望。此次战后,必为其所弃。主公,当为自己早做打算才是。”甄问不愧刘靖对他的高看,一说便谈到点上。
“我何尝不知黄将军已经放弃了我,只是他毕竟于我有大恩。”刘靖明白甄问是劝他早点改投宦官派或外戚派,但是这分明是背弃恩主、投靠佞臣的作法,他刘靖怎么能做这种不忠不义的事情?要不是因为甄问初投他,他不想伤下属之心,且甄问确实也是为他着想,他早就变脸轰走甄问了。
林晓看出刘靖的心思,遂插言道:“将军不想背负不义骂名,还请甄先生,费些心思,为将军谋划一番。”林晓知道甄问对刘靖的重要,可不想甄问初次献策,最后却闹出不愉快,这对他们两个都没好处。
“这个,请主公给拙言一些时间。拙言定为主公想出一条合适的出路。”甄问其实也发现刘靖脸色难看,遂以此为台阶而下。刘靖的寒族出身,使得除了名声不佳的宦官派与外戚派因他如今地位要他,排外的士族是难以不会接受他。而刘靖已狠狠得罪黄归,怎么能那么容易修复两者关系?但身为谋士,不能喊难,只能尽力为主公排忧解难。
“大哥,宴席已安排妥当了,就在议事大厅后面。”这时,马时进来禀报道。
“好,先生,这个以后有的是时间谈。现在,我们先去赴宴吧。”刘靖立即应道。
迎新宴上,甄问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林晓虽成为刘靖亲兵队长,但少有人特别关注他。甄问酒量不错,很久才被诸军官灌醉。诸军官见甄问已醉,在马时带领下,将枪头指向刘靖。平时,刘靖是冷面将军,军中上下区分严明,不趁这个机会灌他,更待何时。刘靖知道军中少有宴席,不想扫了诸人的兴,所以来者不拒。
宴后,将军大帐。
刘靖被两个亲卫扶进来,“我没醉,我还没醉”说着他打了个酒嗝,“你们都下吧。”
“是”,两个亲卫当即应道,林晓也跟着要离开。
“明谕,你别走。”林晓板着脸留下来。
打发走亲卫,帐内只剩下他和林晓,刘靖醉态全消,原来他是假醉。
“我没告诉你甄问成了我的下属,是想给你个惊喜,你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了吧?”刘靖小心翼翼的问道。
“恩”林晓板着的脸色没有变化。
难道不是这个原因?刘靖心急,“今天没把你重点介绍给我诸多下属,是不想你被人关注。若是引起了太多人的好奇心,你的女儿身身份就很容易被人揭穿。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在我身边,你不会因此生气吧?”
“恩”林晓依旧对他不理不睬。
“明谕,对不起,我哪里做的不对?你还是告诉我吧。”刘靖见好像也不是因为这个,林晓才生气,只好说起软话告饶道。
“你堂堂将军哪里会对不起我?说对不起,我可承受不起。”林晓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明谕,你是我心爱的女人,不要说这种话。我有什么不对,你就直说。你这样,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刘靖见林晓有点反应,便继续软言相问。
“我是你心爱的女人?那你都要被人设计丢官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你的附庸?还是累赘?”林晓越说越生气,刘靖赶紧拉住她的手,道:“明谕,我只是不想你为我担心忧虑。你是我心爱的女人,今生的唯一的妻子,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与我过完一生,而不是整天为我担惊受怕。我是你男人,总不能把烦恼带给你。”
听了刘靖诚恳的解释,林晓气虽消了大半,但也不愿轻易放过她,遂道:“刘靖,你把我安排为你的亲兵队长,我之所以没有反对,是明白你护我爱我之心。但是,我是你未婚妻,我们是要共同度过危难,互相扶持的夫妻。你这次不告知我你的危难,是不是信不过我这个人?还是瞧不起我林明谕?”
“明谕,我没有信不过你,更不曾瞧不起你。这次瞒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并且保证,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你了。”刘靖指天发誓。
“爱人之间本该坦诚相待,但是什么事情都告诉我,就不必了。我可不想你被人取笑是惧内的懦夫。”林晓淡淡的说道。
刘靖一听林晓语气,知道过关了,便伸手为林晓拂去嘴边一点饭粒,“有你这个娇妻,便是被人取笑惧内,我也心甘情愿。以后,你在没外人时,你还是叫我子英吧。”
“子英?”这是他的字,最亲密的朋友和长辈才能叫的。大汉王朝的规矩,妻子最多只能称丈夫一声夫君罢了。
“哎”刘靖立马应了。看他装作狗腿的样子,林晓禁不住笑开了。
(PS:玉千亭昨天码字码的太兴奋了,以至于忘了上传,现在补上,请关注我的书友见谅。晚上会继续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