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奔儿打了程亮之后,叫手下的那几个跟他常在一起混的兄弟下了两块钉板在路上,第一块是在正道眼儿上,第二块却下在了正道眼儿的旁边,这种方法是他对付狡猾的狼时常用的。有的狼第一次在正道眼儿上被铁夹子夹住挣脱之后,以后再走路就不按正道眼儿走了,而是沿着正道眼儿的边缘走,这样在旁边下“夹子”,很可能就会再次被捕获。做完这些手脚上了车后,王奔儿还有些不解气:好你个程秃子,竟先拿我开涮了,我老婆被你干着,你草原不也白用着吗?
东北农村的冬季,家家都要杀年猪,而且都要错开日子杀,一家杀年猪,家家宴请,全屯的人都要跟着吃猪肉,其喜庆就如同谁家办喜事一般。雪莲昨晚就到他家去了,说她家的年猪好几天没喂食了,就等着杀呢,让他帮忙把猪杀了。待宰的肥猪临杀之前总要饿上它几天,在洗倒大肠时会干净一些。没想到看了电视清理草原的公告后,程亮第一个就找到了他家。当时他也没多想啥,认为老程跟他老婆王大干有那么一腿,坏谁也不能坏他呀,所以第二天早晨他就随着工作组一同去了大草甸子,没曾想工作组第一丈量的就是他承包的草原,实际面积与合同上的面积竟相差得那么多,他就来气这程秃子,干了一仗,惹了一肚子气回来。车行到雪莲家门前就停下来了,杀猪用的浸刀、夸板、猪停子等工具早已让雪莲昨晚拿回家去了。
雪莲今年二十六、七岁,前年丈夫满仓在省城打工时,疏通马葫芦地下通道时,下去之后就没影了,后来打捞上来,人已经硬了。法医说不是淹死、呛死的,是二氧化碳中毒而死,同进去的两个民工也当场殉难。省城的那家排水公司通过法院判给了雪莲十万元人民币做为赔偿。那年雪莲才二十三、四岁,孩子才只两岁,刚会走路,学说话。雪莲哭得昏天黑地,直怨自己咋就这么地命苦啊!
旁人怎么劝也当不了饭吃,劝皮劝不了瓤。人还得是要活着,不为别人着想,还得为两岁的孩子着想啊。痛定思痛之后,雪莲终于又站了起来。可家里的活还可以,大地里的一些庄稼活就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力所能及的了。翻耙割趟、打谷扬场哪样是她女人家的活?半夜里她常常睡不着觉,泪水浸湿了她的那套绣花枕头。没办法,第二天还得下地。到了地里,她惊住了,满地的人在自己的地里铲地。
王奔儿坐在地头儿,叫了起来,“雪莲,你就甭下地了,抓紧回家给大伙准备吃的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大奔儿哥,是你给找的人吗?”
“没什么,满仓活着的时候我们都是好哥们,唉,不易啊,回去吧,做几个好菜犒劳犒劳大伙不就行了吗?”
“谢了,谢了,奔儿哥。”雪莲眼里流着泪赶紧低着头回家准备饭去了。
就在这天晚上,待大伙都吃完饭之后,已走了的王奔儿又推门进来了,一把抱住了正在收拾碗筷的雪莲。
我在仰望,草原之上,有多少梦想都在静静的小村流淌。心中总有那种呼唤,那种温柔的目光,在黑夜里绚烂。雪莲毕竟还年轻啊,离开丈夫的日子里,面对熟睡的孩子,面对屋子里那盏青冷的灯光,掀开窗帘的一角凝望着天上的月亮。草原上的夜晚,繁星满天。星星在害羞地打着盹,月亮搂着星儿在笑。萤火虫在公开大胆地打着灯笼做爱。家,没有男人不行啊。
她感激王奔儿大哥,她觉得奔儿哥那宽广的具有强烈男子汉气息的胸膛几乎都要把她融化了。她全身软得像面条一般,一声呻吟就靠在了王奔儿那满是胸毛的怀抱里,是兴奋?是胆怯?是害羞?是委屈?是渴望?……,种种情愫如漏斗般、细雨般纷至沓来。她一声声地呻吟着,像是在给身上起伏的王奔儿配乐,那种感觉就像她与满仓初恋时在草原上摘着花儿相互追逐一般,东边牧马,西边放羊,那种野辣辣的情歌,如今宵春夜一直给她心中认定的这个奔儿哥唱到天亮。
女人的情感与性一旦从禁锢中解放出来,便变得毫无顾忌而大胆、毫无理智而痴迷。
人们把资源分为可再生资源和不可再生资源两大类。但哪本书上也没有把女人列为资源的。实际,某种程度上,女人就是一种天然的资源,一种天然的可再生资源。
女人有了本身的一种天然资源不利用,就好比带了很多银两不用,去讨饭一般。
雪莲不用下地干农活了。因为她那几亩薄田被王奔儿包了,犁铲趟种、收割捆垛,都是男人的活,雪莲本就不应该参加。其实上帝在创造人类的时候,也是这么想地。
女人买衣服,买米买油买面不用了,奔儿哥会派人时常给送过来,从来没有断档的时候。
女人的名字永远不是弱者。
把女人当做是弱者的男人,才是世界上最愚昧的弱者。没有人说自己是傻子,说自己傻子的人是智者。
几名村民已民雪莲家的猪四个蹄都绑了起来,见王奔儿手持一尺来长的杀猪浸刀,就赶紧用一碗口粗的大杠把猪四脚朝天地抬起放在地下两张拼在一起的炕桌上。
牲口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叫得吓人,把院子里的鸡、鸭、鹅吓得直飞、直躲。院子里的狗儿“汪汪”叫了两声之后怯怯地跑出了大门,是不忍目睹那种同类的惨叫,还是被吓跑了。
王奔儿手持猪浸刀,踢了踢桌前的接血用的黑色陶瓷大盆,对准猪的脖窝一刀下去,抽出。猪血就像喷泉一般直涌出来,哗哗地淌下流了满满的一大盆。有人赶紧用事先准备好的秫杆搅和着流出来的血,怕血没流完凝固了。接完猪血后要放在主人家热热的炕头上,用秫杆盖帘子盖在上面,等着灌血肠用。
王奔儿给雪莲干活是红了眼、出了血般地干。雪莲是他的心肝宝贝。别人家杀猪谁能请得动他王奔儿啊?更何况有开膛破肚等等的累活、脏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