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商量完毕,再看下面的演武场,此时端得是热闹非凡,却见场中黄尘滚滚,遮人蔽马,几万士兵用刀用枪,或用手用脚很努力地鼓捣着地面,掀起了万重尘浪。正是:士兵们笑卧沙场,尽力把黄尘搅。将却在笑,都道儿郎精妙,上官看不清了……
将台上三人齐都大摇其头。好不容易等到那白须老将上来缴令,童贯冷冷地道:“五品以上的到帅府集合。其余的解散。”那老将“遵命”一声,二话不说转身就去传达命令。
高俅说道:“硕儿,这位老将便是安西安抚使种师道种老将军。脾气有点臭,不过打仗在大宋却是无人出其右。你得好好向他请教。”
种师道?这个名字在书上看过,在北宋此期应该算是名将一类的,是童贯征辽的副手,也是后来征北失败的替罪羊。咦,这人好像是竭力反对征辽的铁杆哦……张硕暗暗点头,只想:“这个老将军可是同盟军。”
半个时辰后,张硕随童贯高俅到了山脚下的帅府中。这里应该是一座大庙,占地甚广,和尚应该都赶走了,给征北军改造成了帅府。
大殿中肃立着十八位风尘仆仆的将军,铁盔铁甲虽然款式不太相同,但披挂得都很整齐,现在他们是挺着胸凸着肚,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空洞地望着对面。
上座一张长案,童贯和高俅排排座下,好像在分果果。张硕没座位,就在长案旁边罚站。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感觉是很不习惯,有点像是做错事给老师拎了出来罚站的小同学。
静静地站了一会,不安的感觉油然而起,那些台下栋着的这将那将的眼神开始游离了,有一小部份有意无意地落在了自己身上。眼光都属于冷冷的,就像是一道道的眼箭。明显对他这个不速之客不太满意。
他心里委屈,只想:“我惹你们什么了?射我个鸟鸟呀?有种的去射高俅童贯去。柿子找软的捏呀?我勒你……”
场中寂静,气氛有点尴尬。童贯高俅久久不发一声,场下众将更是连小屁也不敢放。外面士兵的散场声不时传来,更忖出殿中的紧张气氛。张硕见那种师道脸上的汗水痕迹尚在,表情略带羞愧,想来这次演武实在不怎么样,对于他这个实际指挥官来说脸面真的过不去。
好一会儿,童贯这才嗯哼一声,阴沉着脸指着张硕道:“这位是本帅和高帅请来的高人,他自幼在……某地和大师学习,可谓饱读兵法,见识不凡。本帅今天特地请他前来观看我们征北军演武,今天……本帅和高帅也不说什么了,不如请他评点一番。张先生你说说吧。”
张硕朝众将拱了拱手,嗯哼一声说道:“今日在下是大开了眼界,总算见识了我们大宋最精锐的征北军的真实面孔了,果然是名不虚传,确实是我们大宋最铁血的一支劲旅……”
他观言察色,却见众将的脸色都平缓了很多,胸脯更是高挺了。瞄过来和“眼箭”也少了许多“锋芒”,想必对自己的“吹捧”是很满意。
张硕话锋一转,回头对童贯高俅拱手说道:“童帅,高帅,如果这支部队就是你们嘴里所说的大宋第一,可非大宋之福啊。”
童贯皱眉道:“张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硕道:“我曾听老师说过,平时训练多流汗,战时则会少流血。今日观征北军演武,初时还似模似样,但在下向童帅请求再演一次……”
话还未落,下面已是叮叮咚咚,盔甲碰撞声颇为激烈,看来他们终于认清了今天辛苦的罪魁祸首,忍禁不住激动起来了。
张硕头也不回,继续说道:“但第二次演武便把这支所谓的大宋第一军的本来面目暴露无遗了,又软又懒又散……对,就是软懒散……”想起当时外科孙主任在开科室会议时经常批评他们这些小医生的口头语,忍不住就搬了出来,他慷慨激昂地大声嚷嚷:“一支软懒散的部队,能有什么战斗力?打顺风仗时,或许他们会是如狼如虎,堪称铁血劲旅,但若是战事不利,战况不顺时,在下相信这些人会瞬间崩溃,然后一败千里,一败涂地,一塌糊涂……”
他还在绞尽脑汁地堆砌着成语,场下却是哄乱一片,甲页在翻飞,叮叮当当,同时呢喃声四起……想必在问候自己的十八代……嗯,算起来应该上百代祖宗了。若不是童贯高俅在场,那些人估计就得刀剑相向了。
童贯一摆手,及时地阻止了骚乱。缓缓说道:“张先生,今天演武确是令人汗颜,但你所说或许有失偏颇。这些可都是身经百战的铁血将士,断不可能出现先生嘴里的所谓溃败之像。可能你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姓吧……这样吧,本帅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们大宋征北军都统制种师道种老将军!”他左手一摊,指向种师道。再右手一摊,对着另一边身材稍矮的一个老将,说道:“这位是征北军副都统制刘延庆刘将军……其余的,你们自报名号吧!”
张硕朝种师道和刘延庆各揖手一礼道:“种老将军好,刘老将军好!久仰久仰。”
那种师道却看也不看他,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当他是透明的,只是鼻子时在发出哼的一声。刘延庆稍好,轻轻地看了他半眼,头微微地点了一下,鼻子也没有发出声音。
那群武将现在都是脸色铁青,眼都在斗着鸡,“眼箭”是一波接一波啊,他们都不想睬张硕,但在童贯的迫视下,只能一一报了名姓。
首先是种师道旁边的一个中年武将,四十左右,相貌堂堂,身材高大,方面大耳,黑须浓浓,他双手朝虚空拱拱,鼻音重重地说道:“征北军步军统制辛兴宗。”报完名就不再言语。
刘延庆隔壁的一个身材稍矮的小胡子便开口了:“马军统制杨可世。”他的手都懒得拱,说完把脸移开一边,望向对面的一个门神般的大将。这人脸黑黑,身材高大,几乎有鲁智深那种型号啰,浓须如戟,威风凛凛,有资格取代尉迟恭充当门神,只听他从鼻子哼出:“步军副统制杨惟忠!”他对面的一个白脸无须的斯文中年将领跟着道:“马军副统制姚平仲。”
看得出这一个二个都很不情愿,但又不敢挑战童贯、高俅的淫威,还是在他面前一一把名字报了出来,张硕心里统计了下,有统制级别的辛兴宗、杨可世、马公直、刘方、王禀、黄迪六人。副统制级别的刘光世、杨惟忠、姚平仲、吴旷、折可存、陈厚六人,以及享受副统制待遇的都指挥使都种师忠、杨可弼、李成、张相四人。
张硕对宋史没深入研究,这堆人中,除了对《说岳》上的刘光世有点印象,以及辛兴宗在那方栋杨敬嘴里听过外,其余的都没听说过。当然还有这个老种和小种,或许就是水浒传中王进投奔的那什么在老种经略小种经略了,但水浒传可没点出真名真姓,是不是他们还真不好考究。人家在报名,他能做的便是像磕头虫一样,不停地点着头罢了。
高俅说道:“张先生,这都是我们西北军的名将,每一位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在战场上可是名闻避尔,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猛将。”
张硕嘿嘿地假笑道:“当然。对付那些土鸡瓦狗肯定是所向披靡,不管他们以前的名气如何弄回来的,但看今天演武,就事论事,真是让人由衷的失望啊。如果是精兵宿将断不能出现如此场面……”
话未说完。便听一声断喝,却是那杨惟忠忍无可忍地越众而出,怒喝道:“你是什么意思?竟然敢看轻我们大宋征北军?”
张硕笑道:“杨将军,并非我看轻你们,而是你们太过让在下失望,此番两位大帅让在下前来,就是想给征北军找点毛病,再寻求改进。但在下看了这场演武,想挑挑毛病却无从下手啊。”
杨惟忠一愣,嗯了声说道:“那当然,凭你这黄毛小子怎能挑得出我们征北军的毛病?”他以为张硕服输,气也消了一点,声音也缓和许多。
张硕却笑道:“杨将军误会了,在下所谓的无从下手,是指此次演武出现的毛病太多太多,实在不好意思去挑啊。当时在下就跟两位大帅说了,这些将们兵们质素实在太差了,练兵练成这样,还不如集体去上吊。若果让在下来指挥,只要一个月,就可训练出一支足以当此支部队十倍……”
话音未落,便见众将,除了种师道和刘延庆外,全都动作起来,哐当哐当的甲胄撞击声响彻不停,众将嘴里俱是不清不楚,或是大声与张硕争辩,又或是小声在操着张硕的上百代祖宗……他们都碍着上面两位如座佛般不发一言正在看着热闹的高俅童贯,不然早就一拥而上,把这个可恶的小子拳脚交加,或者乱刃分尸了。
张硕只感到有几道睛光围绕着他身上的重要部位,例如脖子,胸腹,甚至是生殖器官部位转来又转去的,心中不由得起了阵阵寒意,他还真怕那两座“佛”镇压不了这些暴汉,受害的可是自己哟。
还好,上面坐着两座“大山”,这些粗汉都只是动口动眼不动手,人身安全似乎渐时还有保障。张硕很快就稳定下来了,脸上立即挂满了嘻皮笑脸,随时准备出口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