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十一年七月,天气已经炎热到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而在美浓立政寺里等待信长来迎接自己的足利义昭更是暴跳如雷。
“信长和我的约定是怎么说的?他不是说二十一日便会来迎接我吗?”足利义昭不安的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
“大人,信长大人现在一定为上洛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了。还请大人再忍耐几天!”明智光秀劝导道。
“不行!我不能再等待下去了!”足利义昭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明智光秀下令,“去告诉信长,我最多再等他两天。不错,两天!是的,只有两天!两天后,他还不来,我便去中国①,去找毛利元就!”
“毛利?”明智光秀愣了愣。
“不错!”也许因为天气太过炎热的缘故,义昭不停挥舞着手中的纸扇,“不但毛利家,宇多喜家、尼子、但马等诸多大名都用信件通知了我,随时恭候我的大驾。所以,记住!我只等两天!”
“是!”
其实,明智光秀对信长这种把义昭养着,却又不做任何事情的行为也感到疑惑。但,他始终觉得自己这位妹夫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似乎他在等待着什么。
“主公,义昭公使者明智光秀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信长却躺在美浓姬的大腿上,不愿起身。
当明智光秀走进来的时候,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张大了嘴——信长是不知礼数?还是故意这样做?
“秃子!义昭是不是急着要上洛了?”信长眯着眼,缓缓道。
“是的!义昭大人说,最多再等两天!两天后他便去毛利家!”明智光秀回答道。
“去中国?哼!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以为自己能平安顺利的通过山城国吗?或者,他以为他真的很重要?”信长大笑道,“说实话,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取下义昭的人头!”
“啊!”明智光秀大惊,取下足利家最后一丝血脉的首级!信长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今天早上,我又突然需要义昭了!”信长随手拿出了一张黄色绢书,“虽然,正町亲天皇亲自下诏,封信长为‘武艺过人、顺应天命,古今无双之名将’。但他似乎更希望看到我与义昭一起上洛!没办法,我只好带着这个窝囊废一起进京了!”
“原来,信长公果然是在天皇陛下的诏书!”明智光秀恍然大悟道,“这诏书……原来,外界传言信长公与公卿权大纳言姜逊大人英雄相惜,果然如此!”
“不错!我发觉,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但是,你猜错了一点——我请求诏书的时候,姜逊正在闭关修行。这份诏书,是他夫人,端木夫人在公卿间游说,天皇才下达的——这位‘弓腰姬’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信长突然弱弱的来了一句令人乱想的话,“怎么样?来我这边?”
“谢信长公抬爱,但我想,我还是再观察一下义昭公好些。”明智光秀笑了笑。
“那个‘贫乏公方’有什么好观察的?居然会想到去投靠毛利!”信长把手伸进了美浓姬的裙摆下边,惹得明智光秀一阵面红耳赤,“那个毛利有什么作为?为了得到战国大名之权威,他好不容易通过将军被封为了太宰这个官位,他有什么能耐?你去跟义昭说,就说两天后,我信长将亲自去迎接义昭公!”
“是!”
七月二十七日,在足利义昭的翘首盼望之下,信长总算是动身,来到了立政寺。
“属下织田尾张守信长见过将军大人!”
“你总算是来了,信长,可让我好等啊!而且,你还带来了这么多的贡品,我十分满意啊!”义昭嘴上这么说着,双眼也透出贪婪的光,死死盯着堆满了整个大厅的贡品。
“那么,请允许属下来为您介绍这些上不了台面的礼品。”
信长恭恭敬敬的取出一张礼单,念道:“其一:国纲太刀一柄;其一:苇毛之马一匹及金鞍一幅;其一:盔甲两幅;其一:沉香百斤……”
长长的礼单让信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了足足半个时辰,义昭则干脆走到了贡品前,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这些现在开始已经属于自己的东西。
义昭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抚摸这些东西的时候,信长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一丝明显带着不屑一顾的笑。
“这就是义昭与信长的区别吗?这些在信长眼中上不了台面、根本不值一钱的东西,在落难的公卿们看来却是弥足珍贵的至宝——这便是区别吗?两人的器量完全是云泥之别啊!”细心的明智光秀敏锐的察觉到了信长这轻蔑的一笑。他知道,信长方才所说的“上不了台面”并不是什么客气话——这些东西在一个以天下为棋盘的豪杰眼里,的确是上不了台面。
“信长啊,你现在才来接我,是因为在准备这些礼物吗?”终于,义昭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问道。
“是的,将军!”信长回答道,“除此以外,我还通过我的侄女,武田胜赖的正室百合姬,请求武田信玄大人不要对尾张美浓一带妄动刀兵,而信玄大人看在将军您的面子上,答应了这件事。并且,上杉谦信大人也答应属下,绝不阻扰属下护送将军大人回京。同时,与我家为盟友的德川家康大人也会全心防御今川家,并为将军大人派出一万人的护卫队。”
“哦?如此真是太好了!”义昭喜形于色,大笑起来,“信长,你与光秀先退下吧!几日后,我们便上洛!我想,上洛,一定也是你的心愿吧!”
“是,将军!属下幸得将军大人提携,得以上洛,万分感激!”信长恭敬的回答道。
“好!很好!退下吧!退下吧!”
出了立政寺,明智光秀紧紧跟在了信长后面。
“怎么?秃子,打算跟我了?”信长停下脚步问道。
“义昭的器量与您相比,根本就是老鼠与狮子的区别。我明智十兵卫光秀虽然不是什么大智大勇之人,却也不愿就这样老死在义昭那样无用之辈的手下。”明智光秀说道,“所以,我决定,从今日起,叫您主公。”
“既然如此,我不妨告诉你。如果今天义昭的表现太过冷漠或者太过热情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斩杀掉他!”信长冷冷道。
“什么!”明智光秀一脸的惊讶,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高声谈论斩杀将军的事情。
“人,一旦表现太过。那么,他一定是在伪装!这种擅于伪装自己的人,最不好控制,野心也极大。与其冒险去控制他,不如当机立断,将其斩杀!”信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漠,“走吧!准备一下,我们将要进京上洛了!”
①指的是日本中国地方,含今:鸟取县、岛根县、冈山县、广岛县、山口县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