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薛氏兄弟后,苏寒沿着原路,径直返回。
熟悉的巷弄,转角处有一棵熟悉的榕树,榕树下依旧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苏寒在苏素素身前不远处停下,说道:“谢谢你!”
“谢我没有落井下石?”不得不承认,即使是蹙着眉,她的样子依然很美。
苏寒摆了摆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真的很谢谢你。”
“谢我就不必了,帮我做件事,咱俩就算扯平,往后互不相欠。”
苏寒点了点头:“你说吧,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去办。”
“在晋升剑堂弟子之前我很难外出,所以想让你趁着这次下山替我在娘亲坟前上一炷香,这不难吧?”话及至此,苏素素一贯平静如水的声音也出现了一丝波动,娘亲和家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软肋”。
“这本就是应该的,你不说我也会做的。”
苏素素难得的展颜一笑:“既然如此,就祝你一路顺风吧!”
也许是两人间最后的一次谈话就这么短暂的结束了,苏寒不禁有些怅然:“好,你自己也要多保重。”
凝望着苏寒渐渐远去的,萧索而坚强的背影,苏素素轻启朱唇,似是在呢喃些什么……
苏寒回到自己的寓所,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
此时天色渐晚,残阳似血染红了半边天,和悄然升起的柔白的月光形成了强烈的色差。
苏寒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神色复杂……
今天之前,苏寒绝不会想到自己竟会被逐出剑门。
这里是他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此一去不知何时再归,难免唏嘘。
好在此刻的苏寒并不迷茫,他的前路有着清晰的方向和明确的目标。
方向即塞北,目标即塑魂!
孟天的寓所中,除了杨庄外,其他四名超凡巅峰境的内门弟子都在。
“哼,这个杨庄到底在搞什么鬼?公然与我叫板么!”孟天越说越气,竟一掌拍碎了眼前的案子。
其余人皆噤若寒蝉,沉默不语,这个时候他们可不敢去触孟天的霉头。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孟天这边骂杨庄骂的正起劲,杨庄却缓步走进了厅中。
孟天剐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杨师弟,你来的正好,我想知道今天的事你作何解释?”
“孟师兄,让苏寒这小子面壁终生你就满意了吗?”杨庄淡淡的笑着,从容的反问道。
见杨庄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孟天也来了兴致:“哦?杨师弟你有何高见?”
“明天等他下山时,在他的必经之路……”杨庄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孟天放声大笑道:“哈哈哈!为兄错怪你了,没想到孟师弟你比我还狠呐!”
“谁让这不识相的小子三番四次与我们作对呢?而且他手中还有陆远等人的储物袋,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杨庄的眼中射出数道慑人的精光。
孟天阴恻恻的说道:“好,那明天咱们就在山下等他,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诸位的一份。”
“师门叛徒,死不足惜!”孟天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附和道。
正当众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时,却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可是这小子手上还有那把魔旗,怕是不好对付啊。”.
这些人都是见识过那魔旗的恐怖威力的,现在回想起来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杨庄沉吟片刻后说道:“那东西确实可怕,但毕竟是外物,我们只要留心些,随时做好暂避的准备想来问题不大。”
“嗯,杨师弟说的在理。先前逍遥宗那几个蠢货不知魔旗威力骇人,竟然硬抗,活该滚出神农架。明日大家都小心些,那小子只要一催动魔旗就赶紧四散避开。我就不信这小子能催动两次魔旗,所以说只要一击不中他就必死无疑。”
杨庄的对策和孟天的分析给其余四人吃了颗定心丸,于是乎他们又一如既往的嚣张了起来。
“嘿嘿,苏寒那小子那么狂,死之前必须让他尝点苦头。”
“没错,让他跪下给孟师兄磕头认罪,在让他去死吧!”
“要我说,还是先跟他说只要他把身上的宝贝交出来就可以饶他一命,然后再弄死他,先给他希望再让他绝望,是不是更爽?哈哈!”
这一晚苏寒并未休息,而是在院中静坐了一夜。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他便踏着晨曦,向山下行去。
经过藏经阁时,苏寒在门前驻足了片刻后,转身走进了藏经阁中。
当初要不是守阁的老人将《无字天书》给了苏寒,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这位老人送了苏寒一场造化,是他修炼路上的贵人。
既然走到了这里,苏寒觉得不妨在离开前去看看这位老人。
走进藏经阁,苏寒看到老人正靠在躺椅上小睡。
见老人睡得香甜,苏寒不忍打扰,他放慢了步子轻轻的走到老人身旁,静静的等候着。
现在对于他这个闲人来说,并不差这点时间。
一炷香后,老人的眼帘动了动,抻了个懒腰后又舒舒服服的打了个哈欠,这才缓缓的坐起身来。
“咦,小伙子,你什么时候来的?”老人睁开眼后,隐隐约约的发现眼前有个人,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认出了之前来求取术法的苏寒。
“刚来不久,见您在休息,便没有打扰。”
老人闻言,动容道:“世风浮躁,像你这么沉稳的年轻人真是不多了,这次想来找什么书啊?”
“这次我不是来找书的,而是来向您道别的。”说到这里,苏寒不禁一阵苦笑。
苏寒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于是话锋一转道:“您之前说让我路过藏经阁的时候就带一壶好酒来,晚辈之前一直没有时间,今天特意给您送上一坛,把之前欠的都补上。”
“哦?是嘛?有酒喝啊!那还等什么,快拿出来啊!”老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将眉眼都揉在了一起。
苏寒心念一动,对灵儿交待道:“灵儿,在那坛百年的女儿红里加一滴石钟乳。”
“好哒!可以了,主人。”
收到灵儿的回应后,苏寒一招手,一坛百年陈酿便出现在了他手上。
老人从墙角旮旯搬来一张小桌,苏寒将酒拍开泥封放在了桌上,又翻手取出了两个杯子。
老人瞥了一眼两个精致小巧的杯子,摇了摇头道:“这么小的杯子,没劲!”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翻出两个大碗来。
苏寒看着这两个“沧桑”的碗,觉得它们比自己都大……
老人将两个碗都倒满了酒,惬意的靠在躺椅上:“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苏寒并未坐下,而是举起碗,对老人说道:“这碗酒我敬您!”
初次相遇时,苏寒就觉得这位老人十分神秘。
在酒中加一滴石钟乳是他出于好奇的突发奇想,以他现在的境界想要完全吸收一滴石钟乳中所蕴藏的灵力都十分困难,不知这位看上去毫无修为的老人喝下这碗酒后是什么反应?
苏寒一仰头,一碗酒一饮而尽。
“哗!”一瞬间,他的体内仿佛着火了一般的滚烫。
不是因为酒太烈,而是因为酒中石钟乳的灵气太浓郁。
苏寒锁着眉,运转周天,疯狂的消化着石钟乳的灵气,数息之后这股灼热感才渐渐散去。
反观老人,一碗酒咕噜咕噜下肚之后,竟毫无异样的表情,反倒是一脸的意犹未尽:“啧啧啧,真是好酒啊!就是后劲儿大了点。”
苏寒听出了老人的弦外之音,一时间却有些不好意思。
老人自顾自的又到了一碗酒:“这么烈的酒你喝多了可不好上路,还是留给我帮你解决好了。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就早点上路吧!”
“今日就此别过,他日若能重回剑门,晚辈再来给您送酒。”苏寒行了一礼后退出了藏经阁。
苏寒走后,老人一边端着碗,喃喃自语道:“有趣的小家伙。”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过历练的人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无心这小子当了这么多年的掌门终于做了件聪明事。”
“剑出长青,天下皆惊!”老人说完,痛痛快快的将碗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苏寒一路走到山门外,回首望去。
数年的光阴对于传承万年的剑门来说就犹如沧海一声笑般渺小,翻不起什么风浪。
那山门仍旧那么窄,显得有些寒酸;那“养天地之正气,法古今之贤人”的十二字宗训仍然苍劲有力,透着昭然的剑意。
可是数年的光阴却可以使一个人改变很多。
苏寒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他再也不是那个无法修炼、任人欺凌的“小废物”,而是很多人需要仰望的青年一代的翘楚;可曾经温馨的故乡已变得一片荒芜;曾经向往的宗门已同他再无半点瓜葛;曾经青梅竹马的姑娘已成旧人……
八载沉浮,到头来只剩下一声长叹。
道阻且长,咬着牙也要继续前行。
苏寒在心底默默的和生活了八年的地方说了声再见,当他转过身准备离去时却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