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往直前不代表就是莽夫,苏寒今日敢于和郑长老针锋相对也并非他不知天高地厚。
性格坚毅,不肯屈服只是其一。
其二则是他料想在这数千人瞩目之下郑长老就算是对他有再大的恶意也不能公然做的太过分。
至于这一路上郑长老会否暗地里向他出手,苏寒依旧有恃无恐。他这次是代表剑门前往神农架的,若是在神农架外便非死即伤执法堂是一定会追查到底的,想必郑长老这个老狐狸不会连这些利弊都权衡不清楚而贸然行事的。
所以说,郑长老以修为境界来逼迫苏寒屈服已经到了他可控范围内的极限了,纵然他境界高深,修为惊世,除此之外照样别无他法。
不过在郑长老想来仅仅如此便已绰绰有余,在以前若是有人告诉他区区一个超凡中阶的小辈在他释放出一半的境界之力压迫下非但没有立时倒地竟还能继续前行他绝对是不信的,甚至还会以为那人是烧坏了脑子才会说出这种胡话来。
敢于如此笃定不是因为他盲目自大,而是因为这根本就是人尽皆知的常理,只要对各大境界只见的差距稍有了解的人都不会对此有任何的质疑。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苏寒竟然是个违背常理般的妖孽,无论是在质与量上都远超同境的灵力让他足以承受郑长老五成修为散发出的威压。
半柱香后,苏寒拖着沉重的步子在灵舟前站定,汗水浸湿了衣衫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刚被人从河里捞出来的落水者一样,但不会有人觉得他狼狈。
苏寒转身对郑长老说道:“弟子已至舟前,不知长老打算几时主持登舟?”灵力的过度透支让他的声音听上去略带疲惫,但依旧不卑不亢。
苏寒这句话说的很客气,毫无咄咄逼人的意味的同时却又把郑长老推到了悬崖边。
毕竟刚才话已出口,此时郑长老已是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郑长老很恨的剐了苏寒一眼后,冷哼一声飞上了灵舟,此时此地他再多待一时半刻都觉得颜面扫地。
灵舟之所以叫灵舟只不过是习惯性的叫***其规制甚至同北灵卫的水军战舰不相上下。
其甲板离地便足足有丈余,整个床身更是高逾三丈。
每年初春之时这些灵舟都要负责往往北灵道各地载那些被选中的有灵资的孩子回到剑门。
对于那些几乎都还未踏入修行之路的孩子们来说,离地丈余的甲板再加上三尺扶栏实在是高不可攀,因此每艘灵舟都会带有一个可以弹下一条长梯的机关。
然而其实正处于心态爆炸边缘的郑长老显然不会有多此一举的闲心。
之所以多此一举是因为这区区丈余高度对这些内门弟子来说不过是踮一踮脚的问题罢了,毫不夸张的讲这甚至比普通人跨过自家的门槛还要简单。
孟天自信的笑着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并没有落实就好像在踩台阶一样,而神奇的是他的脚下竟仿佛真的多了一级台阶似的将他稳稳的托在了空中。
孟天就这样拾阶而上,凌空而行,距灵舟不过几步之遥他却整整走了十几息,这十几息的时间他也着实的赚足了惊呼与赞叹。
见爱徒的破境之路已无限接近尽头,此次神农架归来之后势必突破至塑魂大境,郑长老漫步阴霾的心情才晴朗了些许。
杨庄昂首看向孟天此时显得格外潇洒的身影,微眯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屑,不过这丝不屑很快便被比他强烈百倍的隐忍淹没的无影无踪,仅仅只是一纵即逝。
之间杨庄掐了一道剑诀,他左手中的灵剑便脱鞘而出飞到了他的脚下,御剑而行的他继孟天之后第二个踏上了灵舟。
孟天见此暗道:“杨庄啊杨庄!我还以为你有多强,原来也不过如此,看来你这辈子都是注定要永远被我踩在脚下了!”
御剑而行固然不简单,即使是超凡巅峰之中也很少有人能够掌握,但这毕竟需要倚仗外力和孟天这样真正的凌空而行还相差很远。
其他人几人也各显神通,或身法,或御剑,不消半刻便纷纷登上灵舟。
最后灵舟下便仅仅只剩下苏寒和苏素素二人。
从孟天展现出惊人的实力登上灵舟开始,苏素素便自顾自的看着眼前的灵舟,看得出神到以至于那些先后登舟的人在她眼中仿若透明。
直到除了她和苏寒二人外最后一人也登上了灵舟,苏素素还是没有登舟的意思,但郑长老却并未催促她。
反倒是苏寒见她迟迟没有动身,不禁问道:“怎么还不上去?”
“啊!”苏素素轻呼一声回过神来,不过很快冷若冰霜的表情便重新覆盖了她绝美的容颜,将刚才那一刹那的慌乱冰封,冻碎,最后被吹散与凛凛寒风中……
“刚刚人有些多而已。”苏素素清淡的话音从半空中徐徐传来,在回答苏寒的同时她已轻点玉足,跃向灵舟。
没有多么绚丽的姿态,她的身影掠动间却留下无可挑剔的美感。
这是最纯粹自然的纯美,毫无故作姿态的修饰,仅在一颦一笑间便可倾倒众生。
纵使心境平和如苏寒见此,心湖中都不禁泛起层层涟漪。
昔日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成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她美的就如雾中夏花,水中秋月,只可望而不可及。
因心怀万千思绪,苏寒呆立了片刻。既然苏素素已经上了灵舟,郑长老显然不会给他留面子:“苏寒你为何还不登舟,真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
苏寒回过神来,稍稍抬头看向郑长老,语气平和的问道:“弟子当年上山是记得灵舟上是有长梯的,不知现在还有没有?”
“你一个超凡修者上个破船还需要梯子?你是在故意消遣我吗?”郑长老气得把胡子吹起来老高。
“弟子身上的旧伤尚未痊愈,恐不能施展身法,还请长老网开一面。”苏寒带着一脸歉意,理所当然的说道。
“连身法都施展不了你还去神农架做什么?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的好,省的给剑门丢脸。”
“师门,前方纵是刀山火海苏寒亦往矣,区区伤病算得了什么?”苏寒义正言辞说出了这句极漂亮的话,漂亮到郑长老一时间竟无从反驳。
此刻的苏寒对于郑长老来说真的是说也说不过,动也动不得,然而又舟总不能不开。
般无奈之下郑长老只得的一挥长袖。随着阵阵“咔咔声!一道长梯从船头弹射而出,旋即稳稳的落在地上,长梯与地面之间不留一丝缝隙,其设计之巧妙由此可见一斑。
苏寒谢过郑长老,便缓步走上了长梯。
走上长梯的那一个刹那,他仿佛回到了那些年前的那一天,他在老掌柜慈爱的目光下离开了客栈,离开了他的家。
在苏姨柔情的注视下,承诺会永远保护那个女孩。
最后他和那个女孩一起踏上了这样的长梯,乘着这样的灵舟来到了这个地方,来到了剑门的山门前,看到了山门两侧的十二字宗训,深受的小男孩立志要做一个像长青剑圣那样的顶天立地的强者
时光流转,世事变迁。
然而当年的承诺未变,当年的志向不改。
尽管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和小男孩之间不复往昔的亲密无间;尽管小男孩也已经长大,意识到想要成为长青剑圣那样顶天立地的强者实在太难甚至难到不切实际,但他依旧不改初心。
走下了长梯,苏寒的回忆便戛然而止;登上了灵舟,他要面对的则是新的挑战。
……
少顷后,灵舟绝尘而起,穿入云海,绕过剑门后转而向正南飞去。
神农架位于北灵道和帝域交界之处,距长青剑门足有三万里之遥。纵使灵舟昼夜兼程
,日行万里,也足足飞了三日之久方才抵达。
第三日正午时分,灵舟已飞至神农架上空。
众人站在灵舟上向下俯视,视线穿过云海,入眼的是绵延无尽的葱翠山岭。
山岭中时而有清冽的鸟鸣声传入天际,好一副空山鸟语的写意长卷。
灵舟穿过山岭,在一片开阔的原野处着陆。
原野上一二独立、三五成群的已汇集了近千人,灵舟的着陆令他们纷纷侧目。
不多时,十名弟子跟随郑长老走出灵舟,人群中再次出现一阵悸动。
“长青的人到了。”
“长青不愧为我人族剑道泰斗,这十人的规模实在令人震撼。”
“是啊,除了皇室来人,长青是在场最有分量的了。”
…………
“咱家还寻思是谁个如此气派,原来是郑长老和长青众才俊,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一道阴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虽饱含热情却还是幽冷如深宫老井中的千年玄冰。
这道声音穿过人群,人群也自动为这道声音而向两侧退开老远。
在场几乎没有人愿意同这位声音的主人打交道,因为他本就是来自深宫老井中的一块千年玄冰,其幽冷使人避之不及。
一行人穿过人群,在剑门诸人前不远站定。
其中为首的是一位面白无须,身着红锦朝服的太监,其后则是一众青年男女十五人。
如此庞大的队伍,除了轩辕皇族,别无二家。
至于这领队之人,近百年来在人族中更是威名远扬。
百年前先帝垂危时他受任司礼监秉笔太监一直,代先帝批复诏令,深得先帝信赖。
百年后先帝驾崩,太后垂帘听政,其擢为位居司礼监秉笔太监之首,督管东厂,世称李督公。
郑长老见到来人脸上神色也没由来的肃穆,只见他庄重的行了一礼后,朗声道:“区区山野小门,怎值得督公如此谬赞。”
李督公哈哈一笑道:“若是长青都成了山野小门,那让那些自命名门大派的如何自处,昔年贞观圣帝亲笔御封的‘天下第一门’可不只是叫叫而已的。”
郑长老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督公先到,对这里的情况想必十分了解,不知此次要进入神农架的小辈们已来了多少。”
李督公想了想说道:“十成已到了八.九成,至于举足轻重的那两家则还未到,不过想来也快了。”
“灵宫地处天南,距此数十万里晚些不足为怪的。可是北灵府为何还未到?莫不是魔族在北疆又有异动?”
“咱家离开京城时还没得到有关魔族异动的线报,究竟是怎么个情况怕是也只能等北灵府的人到了才能问询一二了。”李督公摇了摇头表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