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起落,剑光浮沉!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在刹那间出了十数剑,谁都没有退避,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油然而生。
“铿!”的一记重击后,两人同时向后退去。
孟寻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灵剑,又瞟向王淳的右手,说道:“不得不承认,你很强,但是可惜的是你的剑没有你那么强!”
王淳的那把剑是他在进阶洗髓巅峰时门中奖励的,现在算来跟他也有好几个年头了。几年的风霜雪雨间,几年的日月星辰下,它与王淳形影相随。
也许也正因为是年头长了的原因吧,刚才的那一记重击后,长剑上多了一道不小的断口。
不过王淳对此却似乎毫不在乎似的,他再次抬手,提剑,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
半盏茶功夫,两人又过了四五十记剑招。
孟寻握着灵剑的手有些发白,手指更是早已麻木。
王淳握剑的右手依然很稳,执剑的右臂依然笔直,不过他手中的剑上却出现了至少七八道断口。
这把旧剑仿佛狂风暴雨中招摇的枯树一般,随时可能被折断;却坚定着哪怕只是一时一刻的坚定,不愿折,不肯断!
“王淳,再不出剑你就要输了!你还在等什么?”
王淳的剑早已出鞘,孟寻却为何还让他出剑?
这里的剑指的当然不是王淳手中的旧剑,而是《长青剑录》中的剑法,据孟寻所知这才是王淳最大的底牌。
孟寻迫切的想要赢王淳,既然此刻他自认为已经稳操胜券,那么当然要赢“最巅峰”的王淳。这样他才觉得赢得风光,赢得体面,赢得王淳颜面无存。
王淳闻言,依旧面无表情,不为所动。而后他再一次的抬手,提剑,出剑……
这一剑从表面上看似乎和之前的那些剑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区别,无论从角度、速度、力度上来说都是如此。
不过这一剑从本质上来讲较之之前却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这一剑的气势很强,强的已经超脱了洗髓境界,换而言之这是超凡境界的一剑!
“超凡境?”
“超凡境!”
就在场间的外门弟子还不明所以时,不少境界略高的内门弟子却已惊呼出声。
外门众弟子听到后,纷纷大惊,没想到王师兄竟已突破到了超凡境界,也不知道孟师兄是否接得下这一剑?
不多久,台上的二人就以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孟寻知道王淳这一剑的厉害,不敢怠慢,他运气于剑,把气势累积到巅峰的状态。
只见他手中的灵剑一挑,向王淳的旧剑击去。
“这招起势用的不错。”郑长老赞道,他所说的起势其实是《孟氏剑法》的第一式。孟家是北灵道的修剑大家之一,其传承剑法《孟氏剑法》虽然不及《长青剑录》深奥精湛,但是想要在洗髓境界修炼成一招半式也很不易,而且若如能将整套剑法修至大成,威力也十分的不俗。
孙长老捻了捻长须,笑道:“可惜,只凭区区的一招起势还远远的不够!”
孙长老的话音刚刚落下,擂台上两把剑便又相遇了。
一道巨响从台上四散开来,一些来不及掩耳的弟子被震的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嗤……”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饶是擂台有法阵的加持也被长剑划出了一连串的火花。
台上,王淳依旧站在原地,他的右手还是很稳,右臂同样笔直,岿然如一尊塑像般。
至于孟寻,在这一剑的能量冲击之下,被逼退了六七丈远。他倚着剑,半蹲着身子,半只脚已经悬在了擂台之外。
从擂台中心到他的身前有着一道浅浅的剑痕,这是刚才他用灵剑强行稳住身形时留下来的。
在这一刻,压了孟寻胜的弟子不禁感到一阵窒息,孟师兄怕是要败了……
然而,他们想不到的是,孟寻的脸上非但找不到半分惶恐和沮丧,反倒是冷冷的笑了起来:“王淳啊,王淳!到现在你还不肯出全力是吗?你难道觉得我不配你全力施为吗?好,好!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实力好了,我要让你知道你在我面就如蝼蚁一般的不堪一击!”
孟寻面色狰狞,状若癫狂,因为他很,他很王淳即使是到现在还没有使出《长青剑录》上的剑法,在他看来这是对他赤。裸裸的蔑视!
既然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便要让你一败涂地!
孟寻猛地一掌拍向擂台,借着反冲的力道一跃而起,继而一剑刺出。和刚才的王淳一样,王淳现在的气势也徒然暴涨,最后停在了超凡初阶。
原来,孟寻同样是超凡境。
这一剑的气势也远超之前,这是孟寻现在能够勉强使出的最强的一剑——《孟氏剑法。第六式》。
郑长老笑了,因为他知道孟寻就要赢了。
苏傲那一个小圈子的人也都笑了,无论真心与否。
押了孟寻的弟子们同样笑了,而且是笑的最是开心,因为刚才的一瞬间他们从地狱被拉上了天堂,他们看到了中彩的希望。
至于像苏寒这类希望王淳能赢的人都开始担忧起来,在心里为王淳捏了一把汗。
王淳的脸色也变得凝重到了极点,因为他知道一剑决胜负的时刻终于到了。
抬手,提剑,这是他今天不知多少次重复的两个动作。
但是这一次却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一叶知秋,这是秋天的味道。
时维九月,雨打落黄;序属三秋,风吹麦浪。
秋天是金黄色的季节,然而同样的金黄色却给人以截然不同的感受。
枯黄的落叶,飘零着伤秋的凄凉;金色的麦子,摇曳着收获的喜悦。
一叶既然知秋,那么亦可知喜悲。
长青剑门的开山祖师,长青剑圣将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致和心境融入了同一招剑法中——《长青剑录》第一剑,一叶知秋。
一叶即一剑,喜悲即胜负。
一叶既然知喜悲,那么一剑便可知胜负。
两把剑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相遇了。
两股磅礴的能量通过剑身迸发出来,便做两道凌厉的剑气。
两道剑气相互攻伐、抵消着,相比几个呼吸之后胜负便会揭晓。
“啪!”徒然,只听的几声脆响,接着是一阵散乱的“叮当”声。
两把剑其中的一把断了,更确切的说是王淳手中的那把旧剑断了。
剑刃从裂口处断成了几截,掉落在了擂台上,王淳手中握着的就只剩下一个剑柄了。
孟寻的剑没有了阻力,得以继续向前,最终停在了王淳的咽喉前。
台下,一阵惊呼声;在他们看来,王淳败了。
下了注的弟子们有人欢喜有人愁,没有下注的纷纷唏嘘,在他们看来如果王淳换一把好剑,也许就不会输了。
境界高深的内门长老们的眼光更加的毒辣,他们发现在王淳手中的剑断裂的那一刻,孟寻的剑势已尽,而王淳则还有余势。
孟寻的剑虽然指到了王淳的咽喉,但是剑势已尽的剑还能做些什么呢?
王淳的剑虽然断了,但是余势却击入了孟寻体内,孟寻或多或少会受些内伤。
在他们看来,如果有平局的话,那么这一场理应算作平局。就算非要说王淳败了,那也仅仅只是败在了剑上。
虽然心中明镜一般,但是长老们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见解和看法,内门大弟子孟天是孙长老的得意门生,而孟寻又是孟天的弟子,以孙长老的性情自然会有所偏向,他们没有因为区区一场外门大比的半决赛而得罪孙长老。
“唉,可惜啊!”孙长老慨叹道。
郑长老这一次难得的没有反驳孙长老,毕竟这事情清清楚楚的摆在那里,他再多言无异于跳梁小丑。
不过毕竟是内门大长老,除却境界高深,头脑也是一流,他话锋一转,剑走偏锋:“是啊,真是可惜!难得这么有实力的一个孩子,却无缘榜眼之位了。”
孙长老淡然一笑,不屑多言,他坚定自己的想法,同样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一切以实话便是。
人群中,苏寒遗憾的摇了摇头,他的境界虽然不及内门长老那样高深,但是自从修炼了《金字诀》之后,他对剑道的理解也愈加的精湛,远超同境界的修者,比之那些长老们也不遑多让。
不过他的想法比长老们的更加激进,他并不认为王淳败了。孟寻只有一把剑势全无的灵剑,王淳虽然手握断剑,但是剑势未尽,如果这是生死之战,胜负尚未可知。
把目光再转回台上,王淳的表情中看不出悲喜,他弯下腰去将断剑一一拾起,收入鞘中。
然后转身,向台下走去。从始至终,他一言不发。有时候沉默可能代表失落,但有时候沉默却意味着坦然。
王淳在这两种态度中,选择了后者,无论这一场比试的结果如何,他都能够坦然接受,淡然面对。
孟寻握着灵剑,呆立台上。对于今天这样的结果,他曾设想了无数次,当自己战胜王淳之后王淳会是什么样的反应?黯然神伤亦或是陷入疯狂?可是他朝思暮想也没有想到王淳的反应竟然会是毫无反应。
这么多年来,孟寻一直把王淳当作是最强的对手;这一场比试在他看来更是自己与王淳之间的宿命对决,谁赢了,谁就是实至名归的外门第一!
然而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王淳对这一场比试并没有太过在意,即使败了他也不会显得落寞,反倒是作为胜者的孟寻,提着手中的灵剑,仿佛提着一块万年玄铁般的沉重。
……
王淳能够拥有今日的修为,那把旧剑功不可没,但是旧剑却也成了束缚他继续前进的瓶颈,这个瓶颈他自己想要打破很难,如今剑断了,也就意味着瓶颈破了。
走下擂台之后,王淳相信自己的实力境界将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雨打秋黄,在文人看来可能分外伤感;风吹麦浪,在农民们看来则是喜悦外分。同样的秋天,在不同的人看来各有其截然不同的感受。
一叶知秋,知喜悲。叶是他王淳的叶,秋也是他王淳的秋,喜悲是他王淳的喜悲。
大家都以为他败了,难免悲伤。他却感到由衷的喜悦,因为他认为自己才是最大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