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报应,五龙抓住织云的旗袍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脸上出现了红潮。院子里仍然没有人,他走到墙角经常撒尿的地方,匆忙地解开裤带。他就像撒尿那样叉着腿站在墙角,看见有一只老鼠从脚边窜出去,消失在院子里。
从店堂里传来冯老板和伙计老王的说话声。好像仓房里的米快卖完了,而浙江运米的船却还没到码头,冯老板很焦急的样子,说要请六爷帮忙弄米,又担心他是否肯帮忙。绮云尖细的嗓音这时插进去说,让织云找他,这点小事怕他不帮忙?织云不能白陪他玩呀。
冯老板让五龙跟上阿保他们去码头借米。五龙心有疑窦地问,这几船米怎么借?谁肯借几船米呢?,冯老板吞屯吐吐地打断他的话说,你别管那么多,跟着去就是了。
五龙再次来到深夜的码头,旧景旧情触起一种酸楚的回忆,他靠着一垛货包注视着码头兄弟会的几条恶棍,他想看看他们怎么借米。江边灯影稀疏,船桅和货堆被勾勒出复杂的线条和阴影。阿保的孩童气的圆脸显得轻松自若。就是这张脸,五龙总是从中看到罪恶的影子,使他畏惧更使他仇恨满腔。奇怪的是他还能看见一张人皮在他身后拖着。他们跳上了紧靠驳岸的一条油船,然后再朝停在里档的船上跳。两条运米的船急速地摇晃起来,桅上的煤油灯突然消失了。五龙远远地看见阿保把桅灯扔进了江里,他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借米,而是一次实实在在的抢劫。五龙四处张望,他想为什么没有人来阻止?其他船上的人呢?那些像游神一样穿黑制服的狗子呢?看来这一带真的没有王法,只要你有枪有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阿保站在米船上朝五龙招手,示意他过去,五龙迟疑了好久,慢慢地从一条条船上跳过去,他不想参与抢米的过程。但阿保不放过他。狗日的阿保总是不肯放过他,他看见船老大被五花大绑地扔在舱里,嘴里塞着棉花,五龙熟悉这绝望悲愤的眼神,心想这又是一个倒霉鬼。守着一船米的人注定是要倒霉的,难道他不知道这是凶险黑暗的年月吗?他扭过脸去看大舱里的米,在夜色中大米闪烁着温和的白色光芒。他喜欢这种宁馨的粮食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