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钱就更难要了,他的钱只有等他死了再要了,柴生苦笑着缩回了手,他终于死了心,然后他走进了厢房,边走边说,你不给钱也难不住我,我到街上去卖家具吧。绮云手持扫帚柄站在院子里,她以为柴生在威胁她,但柴主真的肩扛红木太师椅从厢房里出来了。天杀的败家子。绮云尖叫着冲上去拉扯那张祖传红木椅,而柴生保持这个悲壮的姿势纹丝不动,他的力气很大,这一点遗传了五龙青年时代的生理特点。柴生从椅子的重压下偏转脸部,从容不迫他说,先卖红木椅,再搬红木大床,反正我老婆孩子都死光了,家具一时也用不上。绮云情急之中想到了五龙,她想只有靠五龙来制服柴生了,于是绮云朝北屋的窗口尖声叫喊着五龙的名字。
五龙满身醋渍湿漉漉地出现在北屋的窗口,他眯起眼睛望着院子里的母子俩,一只手似乎正在抓挠着下身的某个部位,他的一侧肩膀被手牵引,松弛的肌肉像泥块一样簌簌地抖动着。
卖吧,卖吧。五龙的态度出乎母子双方的意料,他说,这家里的东西除了米垛之外,我都不喜欢,你们想卖就卖吧。卖吧,卖光了我也无所谓。
绮云惊愕地松开了手,然后就蹲下去瘫坐在地上哭起来,在悲怆的哭泣中她先咒骂了五龙,然后是米生和柴生,家门的事实印证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谚语。绮云哭诉着她的不幸,最后泣不成声。老天为什么这样待我?绮云跪在地上,用前额呼击着地上的一块石板,她说,老天既然不给我一天好日子过,为什么还不让我去死?为什么不让我去挨日本人的子弹?
想死多么容易,想活下去才难。五龙在窗后平静地注视绮云,一边仍然抓挠着患处,他说,你哭什么?你身上到处细皮嫩肉,没有一块伤痕,我才正在受罪,我的身上到处新伤旧伤,到处是脓血和蛆虫,我的鸡巴又疼又痒,现在它好像快掉下来了。
柴生趁乱把红木椅子扛出了米店,后来他顺利地将椅子卖给了旧木器店,可惜精明的老板不愿出高价收购,柴生得到的钱远远不够购买那张秋季开奖的连环彩票,他走出旧木器店心里很懊丧,他想他只能降求其次买一张小型的跑马彩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