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需等待。”这是我的一位年近而立的朋友在面对有关爱情的提问时所作的回答。
我很钦佩这位老兄镇定自若和从容不迫的心态。事实上,这种心态大抵就是一种剥落了华丽色泽之后的趋于平和与内敛的心态。“尚需等待”,等待什么?等待的就是一颗善良美好充满诗性的心,以及由圣洁的精神化作的我们周围无处不在的阳光和空气。
很多时候,爱情的演绎是在轰轰烈烈的状态下进行的。许多关于爱情的动人诗篇总是一次次地跃入我的眼帘,而又一次次地让人感动。“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上邪》)海枯石烂,我心永恒。铮铮誓言奏响了爱情琴弦上的最强音,因而千百年来广为传诵。倘若现今有谁问哪句话仍最具杀伤力,我敢说还是那句“我真的爱你”,一句话,囊括了爱情的含义而直抵其核心。
由此出发,衍生开去,爱情形态也真可谓姿态万千,不一而足:或清澈如泉水、或热烈如火焰、或深沉如高山、或奔放如江河。然而浪漫的爱情之旅固然令人遐思,但未免流于理想化而如空中的楼阁;热烈奔放的情感固然令人为之心旌荡漾,但常难于永葆其恒久魅力而渐归枯涸;纯粹理性的亦常常使人感到乏味。而唯有涓涓细流般的情感,方使人如饮甘霖,如沐春风。以国人含蓄蕴藉的审美习惯,一颗丰富善感的心灵是断断不能拒绝温情的问候,深情的呼唤和发自心底的恒久的凝望的!它们对于身心的照拂又岂会丝毫逊色于冬阳我国的古代诗歌史,同时又是一部情感史。沉潜于浩如烟海的诗歌典籍,你会清晰地听见爱情主人公跳动的脉息。以李商隐《无题》为代表的爱情诗作,真切地表现出主人公感情纯真热烈而行动深致婉曲的鲜明形象。“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音语未通。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相见匆匆,言语未通,一片挚念幽思全然定格于红红的石榴上了。于是,芙蓉、梧桐、明月、石榴……都成为爱情物语而闪烁着灼人的光芒。没有文字,没有言语,通过联想、眼神、象征物,爱情一样能够出发和抵达。
再读《朱生豪书信集》,仅看看那些古怪稀奇的称呼和署名,就可以看出朱生豪爱情的至深至诚。这是他对爱人宋清如的称呼:好人、阿姊、傻丫头、青女、天使、昨夜的梦、清如我儿、小妹妹……这又是他在信末的署名:你脚下的蚂蚁、伤心的保罗、快乐的亨利、丑小鸭、综合牛津字典、蚯蚓、老鼠……无一字提出爱,却又无不曲径通幽直指爱情。可以想象,朱生豪表面的拘谨和拙笨后面,内心蕴藏着的是怎样的灵秀、智慧和激情。
爱到深处,便是无言。就这么,心灵相互默默地凝望,如读大山,如观天鹅,任心间山高水长,杏花春雨。就这么,选一个和煦的春日,与心爱的人携手相伴,说说心里想说的话,任脚下细流潺潺,泉水叮咚。不需要其余任何言语和动作,就这么静静地对视,慢慢地踱步。
我深深地理解了朋友的一番苦心。尚需等待,等待的也许就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吧感悟箴言等待的就是一颗善良美好充满诗性的心,以及由圣洁的精神化作的我们周围无处不在的阳光和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