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娜娜的狐狸精手册
我叫做宁娜娜。
光听这个名字就很容易被心灵敏感的人直接化入狐狸精一群,更何况,我的样子的确很像。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敏感的人,他们或者她们,大多是因为被自己伤害了之后却不能向自己抱复,只能将怨气和怒气转嫁,所谓的狐狸精便是为这些人量身定做的,狐狸精们以标准的形象刺激了人性深处最劣质的嫉妒和疯狂,然后在道德的幌子下被堂而皇之地鞭笞和蹂躏,可她们却会快乐的嚎叫,因为那些鞭打蹂躏她们的人实际上是臣服了她们的力量,他们或者她们鞭打蹂躏的其实是自己的灵魂。
你越憎恶什么,就越容易变成什么。
一个哲学大师如是说。
所以我宁可变成狐狸精,而不作自我折磨的伪君子和可怜虫。
我爱这个名字。
我爱属于这个名字的脸和身体。
精致的五官。
妖媚的身体。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作狐狸精的。
可是镜子里光着的美人却开始流泪了。
为什么?
为什么林晓薇的影子挥之不去?
那个相貌平平卑微索爱的林晓薇,她有什么资格和美艳绝伦的宁娜娜争夺爱情?
她不是早就走了吗?
她不是早就输得一败涂地了吗?
我开始抚摸自己的脸。
美貌可以在我的脸上和青春一起共存。
但是会有多久?
林晓薇不是我的敌人。
时间才是。
岁月才是。
莫天锡的爱与不爱
莫天锡不爱林晓薇。
我很肯定这一点。
林晓薇的离开之所以让他耿耿于怀是因为那不是他离开她。
被离开的那个通常伤得更重。
离开的那个至少占有姿态上的优势。
莫天锡无法容忍被人抛弃。
尤其是被这样一个女人抛弃。
这对于莫天锡来讲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及耻辱。
它不仅割伤了他的自尊还连带着摧毁了他的自信。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过去的风流战果不过是他自恋的果实,或者自己早成为了别人采摘的果实而不自知。
现在的他尝到了幻想破灭后的苦果。
我发现莫天锡比以前更勤快地照镜子和换衣服。
其实男人往往比女人更注重外表,这不仅表现在他们对女人的选择上。
而在动物界里雄性多半是靠外表来吸引和取悦雌性的,所以雄性通常 比雌性美得多。
最具代表性的比如:孔雀。
当然莫天锡的吸引力并不仅仅来自于外表。
因为至少他需要有真本事维持他体面的外表。
这年头能体面二字升值得厉害。
男人为体面受的罪绝不亚于女人为了男人。
莫天锡望着我,那神情分明是从我的嘴里获得他想听的欣赏。
像一个乞求冰淇凌却放不下面子的大孩子。
这个时候的莫天锡相当可爱。
对于这一点,我自然从不吝啬。
于是他说他爱我,作为回报。
我当然知道,他爱的只是我说的话。
莫天锡只爱他自己。
不速之客
她坐在我的对面。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地方是安全的。我凭什么相信这是最后一次?
她的笑容甜蜜而温柔,像个天使:你可以赌一赌埃
语调居然是同样天真无邪。
我不喜欢赌。我耸了耸肩。
哦?她用朱润的唇做了个性感的圆,不禁让我很遗憾自己是个女儿身,辜负了这番诱惑:你不是已经在赌了吗?
一生赌一次就够了。赌得多了,会变成病态赌徒。我从桌上的便签盒里随意抽出一张:我讨厌病态赌徒。赌徒都没有前途,你不想有前途了吗?
她的猫眼突然迸射出星星般的怒火,那是被失落的欲望所点燃的。
好了。我把那一小张便签推到她的面前:写下你的卡号,明天你会拿到你想要的。我并不想激怒她,她说得对,那个秘密对我和对她都同样重要。
而比较我们俩下的赌注,我更输不起。
她的眼睛再次发出了光,不过这一次,是欲望的死灰复燃。
她没有耽误一秒时间,毫不犹豫地迅速写下了一串数字。
我希望,我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不要再看到你。
她在我目露凶光的凝视下打了个寒颤,点了点头。
我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我转过身:嗨!
然后噘起一个同样性感的圆弧,将我的食指靠在上面:
嘘——
林晓薇的遗物
林晓薇爱了莫天锡有多久,我就爱了多久。
可他不知道。
他从未曾在意过我。
他居然爱上林晓薇。
他不知道我为了他不惜放弃一切,倾家荡产。
只为破茧成蝶,和他比翼双飞。
可是他竟然爱上了林晓薇!
那个我以为他最不可能爱上的女人。
他为什么没有把爱情留给我?
火盆里冒出大量的白烟,白烟吞噬了我,而火舌则吞噬了林晓薇:
她的照片、她的证件还有一条她的围巾。
天,我怎么会留下这么多她的东西?
那都是证据啊!
林晓薇死了,这些东西就应该随她而去,我为什么要留下来?
我真傻!
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莫天锡冲了进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发疯一样用水用他的脚用他所能接触到的一切弄熄了火苗,然后把那些残骸摊在我的面前。
这是她的身份证,这是我送她的围巾!
莫天锡居然流出了眼泪。
他为林晓薇流了泪。
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冲了过来,我被他扑倒在地上,脊柱与地板接触的那一瞬间,我的大脑被痛觉塞满,此外一片空白。
她在哪儿?他凶狠地掐着我的脖子:你把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我挣扎着,四肢拼命扑腾着,却无力抵抗窒息的来临。
死亡。
我仿佛看见它在我的双眼里收缩。
眼前突然一黑。
莫天锡倒了下去。
我的脖子上猛地一松。
我一面反射性地咳嗽着,一面吃惊地看着眼前那个高瘦的身影。
陈浩!
他的拳头击在莫天锡的鼻子上,莫天锡便满脸鲜血地倒了下去。
陈浩把我扶起来:你没事儿吧?
我摇了摇头,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任他安抚。
眼角的余光却移到了地上的莫天锡。
他的恨意似潮水涌来,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凶手!
他嘶声叫道。
我别过头。
陈浩,我们走吧。
他一下子跃起来,堵住我们的出口。
她在哪儿?你把她怎么了?
陈浩望着我。
她死了。
林晓薇的死因
林晓薇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说。
那天,林晓薇从咖啡吧出来,就来找我,她提着一个红箱子,两眼肿得像桃子,她求我收留她,我答应了。那个晚上,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她一直在讲话,讲了很多事情,讲得最多的,就是你。
莫天锡安静地坐在我的对面,安静地聆听。
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未如此安静。
她讲她的幸福,在遇到你之前,她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幸福,但是她也没有料到,在遇到你之后,她也可以变得如此痛苦,她那么爱你,比自己的生命更爱,可是你却不爱她。
“我爱她!”莫天锡申辩道,眼眶里溢满泪水:我爱她!
我的心痛得如同在碎玻璃渣上碾过。
晚了。我冷漠地说:“那天晚上,我睡着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从楼上跳下去了。她自杀了。
莫天锡一脸如蒙雷击的震动。
那一种天塌地陷的惶恐,我仿佛能够感同身受。
过了很久,他才能问出第二个问题:那为什么报纸没有登?
这个世界每天要死很多人。我继续维持自己的冷淡:自杀是一种最没有噱头的方式。
那你为什么要保留林晓薇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他看来已经没有耐性一个个地问下去了。
于是我给了他一个最简短的回答:或许,我希望自己是林晓薇。
后遗症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就是林晓薇?陈浩的眼里全是迷惑。
陈浩是我的医生,整容医生。
我发现你的档案被人动过了。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你可以为人换不同的面目,我说:却不能看透一个人脸下面的心。下次选护士要小心点,不然你的招牌就全砸在这些人手里。
陈浩愤怒地搓着手:果然是她!她来找过你?
我点点头:她对我的了解比你还深。
我要告她!陈浩几乎叫起来。
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更何况,我想,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你那么辛苦为了他整了容,为什么却不告诉他你就是林晓薇?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就在他身边?平静下来的陈浩又回到了老话题,我避之不及。
我摇着杯中的红酒,把眼睛贴上去,于是看见整个世界一片醉红色。
莫天锡其实还没有真正爱过,这是林晓薇一直忍耐和等待的原因,她期望能等来他的爱情,她每天都在等,等她爱的人在别的花丛里飞累了,厌倦了,然后在她这里小憩,然后再一次地飞走,她不是花,没有花的美丽,她只是一片叶子,可是叶子也是会枯萎的,它没有太多时间了,更何况,蝴蝶是永远不会爱上一片叶子的,于是它要变作一朵最美的花,把那只不知疲倦的蝴蝶留住,于是她就像海的女儿一样,从海底来到了陆地,脱胎换骨,她成功地来到了她的王子身边,于是林晓薇不再是林晓薇了,林晓薇死了,宁娜娜出现了。可是,莫天锡已经爱上了林晓薇,宁娜娜却再也变不回林晓薇了。
我记得你说过,我是你最杰出的作品。
我透过红酒看着陈浩。
他通红着脸点点头。
哈哈哈哈哈……我狂笑了起来:你说这是不是一个最好笑的笑话?笑着,笑着,只觉得一股腥甜自五脏六腑弥漫上来。
之后蔓延的是一片黑暗。
我睁开眼睛。
陈浩严肃地看着我。
你应该知道,整容后的后续护理工作是十分重要的,你太不爱惜自己了,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炎症,”他停了一下,又换了一种温柔的口吻:“不过,没关系,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后遗症,我会替你处理好的。
我在你身边
莫天锡没有相信我。
他带来了警察。
我作为谋杀林晓薇的嫌疑犯被捕。
陈浩用我的档案将我从拘留所里赎了出来。
当我回到莫天锡和宁娜娜住了三个月的公寓时,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莫天锡失踪了。
没有人再见过他。
我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空荡荡便从我的头顶直压下来。
我于是就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人。
好像是海上等待被黎明第一缕曙光蒸发的泡沫。
眼前却是永夜。
别怕,没事了。
寒冷中恍惚有人正握着我的手:我在你身边。
那是陈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