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队!报告要怎么写?难道我要写这个连环杀手已经被一只埃及猫给吃掉了?”小何苦着脸问。
杨赫瞪着他:“瞎扯蛋!谁告诉你结案了?”
小何一脸困惑:“那不是,咱,咱们都亲眼看见了吗?怎么不……”
“看见个屁!”杨赫用一句粗话恶狠狠地打断了他:“你看见什么了?!哦,一只猫,一条蛇?你他妈什么也没看见!”
小何吓得一哆嗦,不敢吭声了。
杨赫喘了口粗气,火气消了一半,见了小何畏畏缩缩的样子,有些不忍,对着他勉强笑了笑:“你说,这老黄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小何松了口气,连忙附和:“就是,神神叨叨的,以前他不这样啊,说的话一板一眼的,生怕说错了一个字,说多了一个字,可今天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大堆埃及神话,还巴那什么德的叫了半天。”
杨赫一言不发,来来回回地摸着自己的平头,刚硬的发茬刺激着他的掌心。
他突然向门外走去。
“哎!杨队!哪儿去?”小何在背后大叫。
“睡觉!”
杨赫透过车窗将视线射穿另一扇窗户。
“看不出来,老黄那么古板的一个人,也搞这个!”小何在旁边低声说,带着几分刺也带着几分酸。
老黄端起咖啡,小小地啜了一口,眼神似乎融化在他面前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还算年轻,三十岁左右,海藻般的卷发倾斜下来,铺在半裸光润的背上,挺秀的鼻梁两侧是幽深的眸子,她转过脸,微笑着望着咖啡厅窗外穿梭不息的人群。杨赫看见她宽阔的额头上飘着几缕参差的刘海,像一片稀疏的乌云。
小何看见了她的正面,啧啧了两声:“老黄真有艳福!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两口子当着人面恩恩爱爱的,背地里……”
“够了。”杨赫平静地打断他。
审讯室里。
小何支起记录本,挡住嘴,偷偷地打了个哈欠。
杨赫点了一支烟,站起来,走到端坐在椅子上的老黄身边,塞在他两片干裂的嘴唇之间。
“好吧,你不说,我来替你说。”
老黄目光呆滞地望着地面,一缕白烟自鼻尖向上袅袅。
但杨赫却没有立即开始,他仍然在考虑。
“我在想,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杨赫自己摇了摇头:“我不敢往下想啊!”
“其实,老黄,我挺佩服你的,真的,你做法医这么久了,技术没的说,你这人吧,虽说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但我不讨厌你,这世界上虚的人太多,我宁可都像你这样的,可是,我是警察,谁犯了法我都不能放过,哪怕是我爹我妈呢!”
“我记得,你去进修过两年心理学吧?做法医的,不仅要了解法医的知识,还得了解罪犯的心理,这样才能更好的帮助工作,而在那个时候,你学会了催眠。”
杨赫走到桌子前,拿起一份资料,翻了翻:“你的老师黄真,心理学博士,中国科学院心理学教授,他说你很有潜力,如果没当法医,一定可以做一个一流的心理医生,”杨赫索性坐到了桌子上:“可是,我没想通的是,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接触了那么多案子,你又学了心理学,应该明白,一个成年人的日常行为模式是固定的,目的决定行为,而在这个案子上,你太反常。你从一个,怎么说呢,严谨的科学家,突然变成了一个鬼神论者,这太荒谬了,也太愚蠢了,我不得不怀疑你,也不得不重新思考这几起案子的所有细节。我记得,那天,我看见了那只猫,埃及猫,你说的,它带着我去了那间房子,我当然不相信它是一个神,我只知道那是一只猫,一只训练有素的猫,一只被人豢养的猫。我相信,它的主人就是凶手,而你在第二天跑来告诉我一大堆什么拉神啊巴斯特德的埃及神话,给我的感觉是要把我往宗教的路上引,可是中国人连自己的宗教都很淡漠,又怎么会去做埃及传说的信徒?而你当天跟着我们去找猫,当我们到达房子的时候,猫叫了,是谁第一个冲向了最正确的位置,不是我这个训练有素的队长,也不是我们队里任何一个侦察员,是你!而冲进去之后,女人的尖叫声才发出,我们之间大约有三十秒的间隔,我假设,在这三十秒的时间里,你对那个女人做了催眠,是的,这个速度很惊人,有些不可思议,我问过专家,他也否认,但他提出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其实你早就对这个女人进行了催眠,但她不会马上发作,一旦她接触到某种媒介,或某个信号,她就会发作,也许这个信号只需要:一、二、三……”
杨赫缓慢地数着,老黄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
杨赫吐出一口气,喝了一口茶,发现小何已经听呆了,便了笑了笑,继续说:“说一二三只需要三秒钟,三秒钟之后,这个女人产生了幻觉,她觉得自己被一条蛇给缠住了,所以我们的面前就出现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后来我又想,这个太简单了,所以还真的需要一个媒介,这个媒介是一个形象:一只活的埃及猫。而你就是埃及猫的主人。那只猫认识你,也认识你的声音,我不知道我第一次见那只猫你是如何操纵它的,但我知道第二次,你,就在我的身边对它发出了指令,那个指令就是:巴斯特德。当我就要接触到那条所谓的蛇时,你叫了一声’小心巴斯特德’,然后那只猫立刻进入了攻击状态,而你就把我顺势推开,让我没有机会摸到‘它’。是不是?”
“可是为什么老黄?”杨赫望着老黄:“我想知道的是原因。”
老黄嘴里的香烟掉在地上,他抬起头,喃喃地说:“巴斯特德,是太阳神拉的女儿,每天夜里,拉乘上他的太阳船,进入冥河,他要经过十二道死亡之城的城门,蛇神阿波菲斯要阻止它在东方出现,阻止光明……”
杨赫咬紧牙,将茶杯摔在地上,粉碎狼藉。
然后他的一只手捏紧成拳,而另一只手则习惯性抹了抹他的平头,这个动作让他放松了下来:“你不愿意说。好吧,还是由我来说。我知道,你今年四十二了,一直想要个孩子,可你老婆一直没怀上,你们也一直在看医生,今年你们还去了不孕不育专科医院,结果是,你和你老婆都有问题,你很绝望,你的心理很不平衡,你怨恨,你憎恨所有的孕妇,为什么她们可以生孩子,而你和你的老婆不能,这种怨恨不能排解,所以你和那个女医生偷情,但这股怨恨还不能排解,于是你开始杀人,你杀了那些年轻的妈妈和没有出生的孩子!”
杨赫说到这儿的时候再次停下了看了看老黄的表情,老黄依然在自言自语。
杨赫额头上的青筋爆起,他揪住老黄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他妈别给我装疯卖傻,是不是你干的?!你是怎么干的?!”
“当东方太阳升起时新的一天来临新的生命诞生拉神坐太阳船去尼罗河巡视给人类带来幸福安祥……”老黄浑身颤抖着,语速越来越快,语声越来越大,像脱轨而出的火车,扑面而来,他的嘴里渐渐冒出了大口大口的白沫,杨赫一惊,放开了手,他便轰然栽倒在地上四肢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