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手段!”有人抚掌,自暗处走出。
“本来我还在疑惑,兰洲柳家一门三十七人一夜之间被人毒杀得干干净净,是谁的大手笔?如今看来,果然是你了。”
萧潇侧身打量着来人。
四十岁上下年纪的矮壮汉子,一身黑色劲装,脚上一双半旧的官靴分外显眼。
“你可是李送,李捕头?”关河惊道。
李送朝他点了点头:“正是!”
李送向萧潇道:“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有本事让秋与云平庄的三大高手做了你的保镖。”
“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萧潇道,而且她还真的咳起嗽来,“路途遥远,找几个人送送,有什么好奇怪?”
“弱女子?”李送看见地上天涯已变得漆黑的尸体,苦笑。
“若是你一直都在,也当看见了,我们是自卫,而我不过是捡了个便宜,”萧潇有气无力地说,晃了晃手中的吹筒:“我也就这点本事。”
“哼!”李送瞪着她:“你以为你真的可以瞒天过海吗?我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为天机做事!”
萧潇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吃惊地望着李送。
关河的心忽然下沉。
李送掏出铁链:“我要锁拿犯人了,秋与云平庄的人向来清白,勿趟这浑水的好!”
关河一把抓住李送的胳膊:“李捕头!这其中或有误会!查清再说!拿贼拿脏,她一个女子,为何要杀柳家满门?又有何证据?”
李送冷笑:“她为什么要杀柳家满门?问得好!你知道天涯为什么会出现?他找上你们的原因和她,”李送指着萧潇:“找上柳家的原因是一样的!为了幻苍珠!你去问问看,幻苍珠在不在她身上?”
“幻苍珠!”龙飞凤舞齐齐失声叫道。
“就是那颗传说中含在嘴里便可以打通奇经八脉,增强功力,甚至可以让断脉再续的武林异宝幻苍珠?!”关河大惊:“天下真有幻苍珠?!幻苍珠在柳家?!”
“不错!”李送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当年柳鸿寅被人废了武功,十年后却又能叱咤武林的原因,人们都以为他是天赋异禀,却没有想到那竟是因为他得到了幻苍珠的原故。”
“你说的是这个吗?”萧潇从怀中摸出一个黑绒小盒,打了开来,取出一颗拇指头大小的黑珠来,向他们扬了扬。
那看起来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珠子,没有流光溢彩,没有奇香扑鼻,甚至没有人的黑瞳清澈,不比一颗跌打丸更起眼。
然而李送、关河、龙飞、凤舞竟皆变色。
因为它的名字——幻苍珠。
“你……”关河张了张口,只觉心中大乱,再也说不下去。
萧潇道:“幻苍珠本来就是我天机之物,二十年前,柳鸿寅被人废了武功,幸得我天机的人相救,更将幻苍珠借给他养伤之用,这是他的亲笔借据。”她自盒中取出一页纸,递给李送:“如今二十年期满,我奉命前去取回,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李送接过借据,细细地看了看:“不错,这确是柳鸿寅的亲笔字。既是有借有还,你何必……”他猛地抬起头来:“我明白了!柳鸿寅反悔,不想交还幻苍珠,所以你为了取回幻苍珠,杀了他全家!”
萧潇笑了笑,摇摇头:“你很聪明,可惜只猜对了一半。柳鸿寅是反悔了,但却不是我杀了他全家,是他自己杀的。他为了保住幻苍珠,丧心病狂,不惜杀妻轼子,伪造出幻苍珠被劫的假象,柳家那具柳鸿寅的尸体是假的。真正的柳鸿寅带着幻苍珠逃了,可惜,他逃不过天机,我们的人抓住了他,索回了幻苍珠。”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编造出来的?”李送语气虽严,却已然信了七八分。
“他已经被我们的人押进京了,不日便可真相大白。”萧潇似乎从不会生气:“这借据你留着吧,或许以后有用,但幻苍珠我不能给你,我也不能跟你回去。”
李送冷冷地道:“这个,只怕由不得你,总不能你红口白牙几句话,我就放了你,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
“世界上没有几件事是由得自己的,我自然是如此,可你也是一样。”萧潇浅浅一笑,露出雪白的贝齿:“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仍要拿我,枉作这小人,得罪天机,或者扫了秋与云平庄的面子,我也是没办法。”
李送脸色一变:“你威胁我?”
萧潇笑得更妩媚:“我从不威胁人,我只是告诉你事实,做选择的那个是你。”
李送低头沉吟了片刻,连忙将借据收好:“我姑且信你,但若你蓄意欺瞒,天涯海角,我也会捉你归案!”他指着关河:“到时候,连你们秋与云平庄也脱不了干系!”
李送去得远了。
只剩下一个黑点。
“天机就是那个天机吗?”关河看着在雪风中瑟瑟的萧潇,只觉得她的瑟瑟到了他的心底。
“哪个天机?”萧潇连头也不回。
“我只知道一个天机。”关河说:“那个当今天下最神秘的组织,我只知道它的名字。”
“现在不是又多知道了两件事吗?”萧潇说。
“什么?”关河奇道。
“萧潇是天机的人,幻苍珠是天机的物。”
“我很想知道,天机两个字怎么写?”关河问:“是天机不可泄漏的天机吗?”
“是天机不可泄漏的天机。”萧潇回答。
“那,你们做什么?”关河又问。
“你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这一次,萧潇没有笑:“天机,不可泄漏。”她紧走了几步,将关河丢在了身后。
关河觉得一道墙隔来。
将他逼入一个狭小的空间。
他透不过气。
雪吱呀地在脚下低吟着。
一望尽是满目的白。
四个人默默地蹒跚于雪地之中。
萧潇裹在一身白裘之中,几乎和这白茫茫融为了一体。
她已经有很多天没跟他说过话了。
关河想。
“我们快到了吧?”龙飞忽然问。
这已经接近漠河了——那是极北所在。
萧潇点点头:“是的,我们就要到了。你们可以回家了。”
她的笑容竟是从未有过的明媚。
关河的心沉得更深了。
她居然连一丝离别的忧伤都没有。
他的心突然有种撕裂的痛:为什么这路没有更长一些?
如果,再多一些凶险出现的话,是不是可以在她身边留得更久一些?
关河很快就知道,他实在不该做这样的祈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