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乔子轩手术的日子,乔叔叔也回到医院陪伴着。
因为药物的关系,乔子轩有时会出现恶心、呕吐的病状。这天下午,药物的副作用表现的过于强烈,乔子轩吐得直冒冷汗,整个人虚脱得像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一样。乔阿姨一直哭着,乔叔叔在一旁陪着。
洗手间的马桶前,阙佳芸站在乔子轩身旁,一手扶着他手臂,一手不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舒气。看着粘稠的固液混合体掺着鲜红的血丝,阙佳芸不仅心里难受,喉咙也很难受。她皱着眉看面色苍白的乔子轩,也是心如刀绞,仿佛是自己在承受着十大酷刑般难堪,只是没有哭而已。
乔子轩停止了呕吐,阙佳芸把他扶回病床上躺着,给他盖好被子,请来医生输液。看着面无血色的他无力地躺着,输液瓶的调节器里,液体一滴一滴地流着,阙佳芸握紧拳头,用指甲掐自己手心的肉,才勉强维持了镇定。
乔子昊赶到医院时,见妈妈坐在走廊的凳子上悲痛地哭着,爸爸在一旁不断安慰说“好了,没事了”,他大致判定了哥哥的状况。蹙着眉看向阙佳芸,阙佳芸对上他的视线,只是凝眉摇摇头。
她走到乔阿姨面前,蹲下握着她的手,说:“阿姨,不要太担心,药物有副作用很正常,这种只是一个阶段,我们要相信子轩,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微笑着看向乔阿姨,眼神坚定。
乔阿姨啜泣着点点头,说:“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
阙佳芸微笑摇摇头,劝乔阿姨先回家休息。
乔子昊也觉得妈妈不适合继续在留在医院,不仅自己情绪不稳定,还会影响哥哥的心态,就说:“妈,先让爸陪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和佳芸看着,你们放心好了。要千万注意自己身体,不要哥还好好的,你先把自己给吓倒了。”
“他们说得有道理,”乔叔叔也安慰说,“老婆,先回去吧,别太累了。”
等他们离开医院,见阙佳芸在用手轻拍自己胸口,乔子昊问她:“你没事吧?”
阙佳芸只是说有些反胃而已,要去买点吃的,让乔子昊先回病房守着。
调节器的液体一滴滴落下,乔子昊坐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哥哥,看着被病痛折磨的乔子轩,他这个做弟弟的却不能分担承受,内心煎熬难耐。都说双胞胎有心灵感应,可为何受苦的只有哥哥?
电话响起,乔子昊见哥哥还在睡着,便走了出去,到楼梯间处理公事。
推开大门,乔子昊刚说出一句“What’sup”,却看见一女子蜷缩在楼梯角落,长发凌乱地披着身体,她双手捂着嘴,泣不成声,眼泪不断往下掉。乔子昊愕然,匆匆打发了两句,说完“Iwillcallback”,就把电话挂掉。他担心而又有点不敢确定地叫道:“佳……佳芸?”
通幽的楼道只有阙佳芸的啜气声,哪怕她已经使命饮泣吞声。她颤抖着转头,通红的双眼看向声源处,乔子昊连忙走到她身边蹲下,用手拍着她的背问:“你……你怎么了……”
阙佳芸浑身发抖,一时说不出话,咬着下唇,用手捂着嘴,拧着眉,继续哭泣了一会儿,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把哭声咽回肚子里,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没事……只是……有点害怕而已……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她努力地对乔子昊笑了一下,再说:“你可以……出去一下吗……我一会儿就好……”
看着泪流满面的阙佳芸,勉强地挤出笑容,乔子昊的心,毫无征兆地抽搐了一下,像不小心被一根滑落的针刺到,痛了。
他见过的阙佳芸,是那个在哥哥面前或俏皮可爱或温柔可人的女孩,是那个看透一切、淡淡的女生,是那个微笑着安慰他妈妈的坚强的女人,即便自己委屈难过,也只是有淡淡的忧伤,从不爆发,从不哭泣。
但此刻的阙佳芸,却无法自已地痛哭着,那样地歇斯底里,眼睛里全是支离破碎的恐惧,像世界坍塌的前奏。她尽了最大的努力,来隐藏,来抑制,却还是止不住眼泪滚滚往下掉,只能一直捂着嘴,不放声,不嚎啕。
乔子昊拧着眉,嘴唇轻颤,欲说还休,只能再轻轻拍几下她后背,点点头,一步一回头地走出楼梯间,留她一人在里面痛哭流涕。
看起来坚韧无比的阙佳芸,竟是如此脆弱。
他的心好像,真的有点,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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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佳芸哭了半小时,乔子昊就在门外靠着,候了半小时。
门“咿呀”一声拉开,阙佳芸淡定地从铁门后走了出来。脸上除了眼眶略微红肿,却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这个立在门前的身影,像往常一样的云淡风轻,乔子昊看着,忽而心疼。他走近阙佳芸,温声说:“你先回房陪着哥吧,注意点滴的情况,我去给你买吃的。”
“谢谢你!”阙佳芸勉强挤了笑,感激乔子昊,“我样子如何了?”
乔子昊也回笑,说:“还很漂亮,就是有点像兔子。不过哥还在睡着,他醒来的时候,应该就没事了。”
折返回房,阙佳芸洗把脸,就一直坐着床边,握着乔子轩的手,默默看着他,守着他。
乔子昊在另一旁守着,有时看看哥哥,有时看看点滴,有时看看阙佳芸。
夜幕悄然而至,房间里打开了白炽灯,仿佛有光管的声音滋滋地响着,直到换上了橘黄色的床头灯。等了有一树花开的时间,乔子轩才在半夜慢慢醒来。
乔子昊探身,正想问哥哥怎么样,阙佳芸先问:“醒了吗?”声音很温柔,很温柔,是女子对着心爱的人才有的温柔。
在柔和的黄光下,乔子轩无力地抬起眼皮,睫毛还在眼前轻轻颤动。床头灯的光亮让他的脸显得稍微有些血色,不至于太过苍白。他转动眼珠,对上阙佳芸双眼,把她的温柔和殚精竭虑收在眼里,记在心上,虽不着痕迹,还有昏暗的灯光作掩饰,但他知道,她一定哭过了,因为他一直都知道。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示意好多了,然后将手缓缓抽出,扶在阙佳芸的脸颊,轻轻揉了揉,说:“辛苦了!”
心,怦然跳了。阙佳芸盖上乔子轩的手,握着它贴着自己脸庞,噙着零星泪光,对着乔子轩,如含苞待放,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