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对恐怖片中非人的、怪异的行为做出逻辑合理的解释,为了说服影院中每一个人,导演有时会帮一个人做适当的心理分析:《精神病患者》中的少东家如此,《电锯惊魂》中的天才杀人犯也是如此,连《佛莱迪大战杰森》中完全虚构的人物杰森也是如此。似乎在渲染恐怖暴力的同时,不忘记分析一下为什么有如此的动机,让人知道这不过是则个例。在吸引观众眼球的同时,潜意识说明内中蕴涵的人性,完成道德的说教过程:人性并非“本恶”,他们只是受到严酷命运打击后成为如此,就像《呼啸山庄》中那些被狂风吹得趴在地上的树枝以及那位被后天教育教坏的小林顿。这样的聪明布局,使导演在一定程度上,巧妙地摆脱为了使电影刺激好看又不违背道德以及通过影片审查尺度的三难境地。可是碰到不完全算恐怖片的《八毫米》中的安东尼·海根斯,这个以杀人为乐却长得斯文戴着眼镜的家伙,在被撕下面具后赤裸裸地宣告:“你在期待什么,满脸横肉吗?或许你早就知道了,没有什么悲惨的童年,没有弗洛伊德,没有什么秘密,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我的兴趣,因为我要这么做!”这种歇斯底里的告白,让我们看到邪恶脚踏着正义最后的得意与张狂。
恐怖片中,当它的残忍本体是人的时候,他(她)都是跳出名利之外,甚至不像动物一样基于温饱的原因去噬杀猎物,纯粹是一种血淋淋的嗜好。无论他呆滞如《德州电锯杀人狂》中提着呼呼叫电锯的托马斯·休维特,还是如《沉默的羔羊》中的通晓世故但嗜血如命的杰瑞,都不是我们眼中固有的人性:哪怕他残忍无情,但总是为名为利或是堕落的人性,我们终归可以从他们身上捕捉到为了温饱名利“上下求索”的动机,情无可诉,却有理可言。我们多少会对同样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表示一定程度的理解,她只是为了白花花的银子才炮制出血淋淋的包子。唯有那看不见底的人性深处莫名的浊流奔涌起来,使得他像托马斯·休维特一样把死人的皮贴在自己脸上,体验到常人难以捉摸的快感,我们才会有冰凉彻骨的寒意。这不是人性的凶残,更不是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候会有的凶残,可这又只有是人类才会具有的凶残,也是大多数正常人不得不承认在某一时间某一闪念可能具有的凶残。
这时,我就会想起少年时曾在连环画中看到的一则故事:一个贵族,为了寻求刺激,把一些人放到自己的领地里,然后开始进行猎杀,能够在一定时间内生存下来的,能获得高额的奖金。这个故事被很多不同艺术形式演绎过。可是结论始终不变:世界上最凶残的就是人。
当看到恐怖片中凶残的男主角时,我们是否还有像钱锺书先生一样的勇气和雅量承认:“一切罪过,都是一点未凿的天真,一角消毁不尽的个性,一条按压不住的原始冲动,脱离了人为的规律,归宁到大自然的老家”。不过在下坦白承认,每当看到《鬼娃新娘》中恰奇做完杀人勾当后那龇牙咧嘴、邪(笑)态可掬的破脸时,不管他怎样的凶恶残忍,我总是会有所保留地打心眼里喜欢他。
没有逻辑的恐怖,就像小孩子躲在门后吓大人的把戏,完全是肉体层面的惊吓;另一方面,太有逻辑的恐怖,加入太多名利因素的恐怖力量,不管力量多大,野心多膨胀,再怎么生辣凶猛,又无疑只是被智力与理性驯服了的力量,对于沉迷其中、深谙此道的我们,实在也没什么了不起。这两难的境地是恐怖片演绎中难以掌控的火候。
还有另一种因素,我们看任何系列杀人狂的影片,都希望最后有个悬念被揭开,有个谜底等着我们参破,如果缺乏这点人性层面的分析,那不过是鲜血淋漓纯暴力的场面,人们未必有兴趣观看。在人的审美心态与理性的微妙作用下,任何影片中的杀人狂都会有一点莫名其妙但有理可循的杀人动机,就像《叠影谋杀案》(Copycat)中及类型片中表现的那样。
恐怖和喜剧当然是可以并提的,但它会减轻恐怖的效果,这两种东西在一起,就像调配好的两个味觉极重的菜料,放在一起增加刺激的效果,来满足被电光声影刺激得近乎麻木了胃口的现代人。恐怖片中所有出现喜剧效果的时刻,都是我们能在面目狰狞的妖魔鬼怪身上,找到一些久违不见的人的弱点,才会会心一笑。原来僵尸也罢,鬼怪也罢,也有虚荣心,也要梳妆打扮,也会被门槛绊住脚,也是追星一族,也会对别人说三道四评头论足,也会像《幽冥怪谈》中的鬼导演一手一个地挽着美女出席首映式。不是发现那些妖魔鬼怪的缺陷,就是从中看到里头普遍存在着的人的外形局限与人性弱点。观众,尤其是男性观众,看到《鬼娃新娘》中的恰奇拿着一本成人画报手淫的时候,没有不笑到打跌的。有人很欣赏周星驰的《回魂夜》中的一句对白:“怎么说我也是一个鬼啊”“做鬼了不起啊?做鬼就可以到处吓人啊”,把一个虚假的命题用荒谬的手法揭示了出来。可是个人还是比较欣赏《僵尸肖恩》中的幽雅情调,他把僵尸的生活做了充分的想象:开始有僵尸题材的《地狱来的僵尸》的电影预告片;新闻也播此类消息,但在播到“该现象起源于……”很聪明地截断,因为这是根本无法解释的事情;新闻主播介绍当时播音时的用词恐怖的情况“猛击头部和大脑”;当红乐团来做僵尸慈善演出;利用僵尸做机械式的工作;利用僵尸玩游戏;一女人在访谈节目中谈如何和僵尸老公同睡的事情,里面女主持人的表情真是太经典啦“你还跟他一块睡”,那是一种集恶心、奇怪与不可思议等综合在一起的表情(我一想到就发笑);最后搞笑的就是肖恩躲进仓库玩游戏机,但是电视中的声音却是“玩家二进入游戏”,原来旁边坐着一个已经变成僵尸的艾德坐在里面玩游戏,还想咬肖恩一口,但被铁链锁住。反顾片头出现的人们工作及车站等车的场景,不也在善意地调侃我们这些行尸走肉的现代人吗?与其说《僵尸肖恩》是一部恐怖片,不如说是反映现代人生活的片子。肖恩在生活中遇到的恋人、事业、养父、朋友、母亲等等问题,都是我们会或多或少遇到的麻烦问题。僵尸只是这所有问题的转移点,靠着这个转移点,靠着损失母亲、养父、同居的室友、女友的女友、女友的女友的男友、白吃白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成为僵尸的童年好友(僵尸算半个。应当不算歧视僵尸吧!)共五个半人数的代价,肖恩最终化解了所有的问题,换来了和女友像花一样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