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血染的婚礼 (1)
小镇教堂内。日。
教堂里壁画鲜活,蜡光摇曳。掌声雷动,彩屑飘落。
铁匠小豪特挽着身披洁白婚纱的玛丽,在伴郎伴娘的陪同下,微笑着走过众人瞩目的过道,在一片祝福声中,向神父走去。西装革履的老豪特站在前面,热泪盈眶地望着走来的儿子和儿媳。小豪特挽着玛丽来到身穿白色长袍的老神父面前,向老神父深深地鞠躬。老神父面带慈祥的微笑,口中念着经文,向一对年轻人深情地祝福……
老神父:“迈克尔.豪特,你愿意娶玛丽为妻吗?”
小豪特兴奋地:“非常愿意!”
玛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老神父:“玛丽,你愿意嫁给迈克尔.豪特为妻吗?”
玛丽:“愿意。”
小镇街头。
街上空寂无人,街头充斥着噪人的喇叭声及砸门声。
一名德国军官站在吉普车上,手拿麦克风,操着生硬的法语,大声喊道:“全体居民请注意!全体居民请注意!立刻到教堂门前集合,听长官训话!
一只只拳头“哐哐”地砸着各家屋门,德国兵冲着屋里“哇哇”大喊:“都出来到教堂门前集合,听长官训话!”
“都出来到教堂前集合,听长官训话!”
但被叫出来的人却寥寥无几。
教堂内。
人们喜气洋洋,全神贯注地看着新郎与新娘交换结婚戒指。
小豪特将一枚金戒指戴在玛丽左手的无名指上,冲着她耳边悄声戏谑:“今天晚间,我要让你尝尝铁匠的厉害!”
玛丽娇嗔地瞪他一眼:“胡说什么?”
豪特小声戏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捧起玛丽的脸,深情地望着她,两人的双唇越来越近,最后热烈地亲吻起来。人们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年轻人打起响亮的呼哨。老豪特激动得泪花闪烁。
突然,“当”地一声,一只皮靴猛地踢开了教堂大门。人们惊讶地回头望去,只见五六个荷枪实弹的德国兵突然出现在教堂门口,为首的又是那个尤里上尉。大家愤怒地盯着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正在亲吻的新婚夫妇却仍然沉浸在忘情的亲吻中,直到一名士兵手提麦克,用生硬的法语大声吼道:“听着!所有人立刻到教堂外面集合,听长官训话!马上出去!”这才使两位新人猛然惊醒,抬头惊望着眼前的一幕。
士兵再次大喊:“听着!立刻到教堂外面集合,听长官训话!马上出去!”
扩音喇叭在教堂里引起强烈共鸣,震得教堂嗡嗡作响,十分刺耳,却没有一个人动身。
老神父操着庄严的声音,大声说道:“长官先生,这里是神圣之地,请你们不要打扰了圣主的安宁!”
尤里上尉傲慢地斥责道:“神父先生,你应该明白,上帝也得拜倒在第三帝国的脚下!”说罢,冲着墙上的耶稣受难等壁画举起手枪,“砰砰砰——”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一幅幅精美的壁画,顿时变得百孔千疮,面目全非了。
人们顿时大惊失色,连连在胸前划着十字。
老神父气得浑身颤抖,脸颊抽搐,语无伦次:“你、你这是对天主的亵渎!我、我要提出抗议——”
尤里傲慢地吹吹发烫的枪口,重新装上子弹,轻蔑地:“那就来吧!”举枪就瞄准了神父……
新郎豪特突然一个箭步,急忙抢到老神父面前,用他高大的身子挡住神父,冲着尤里愤怒地吼道:“你们这帮该死的德国佬,连起码的道德都不讲,擅自闯进教堂,扰乱我的婚礼,给我滚出去!”
尤里举着手枪,冲着豪特傲慢地冷笑:“说得好极了,德国人只讲征服!”说着,用力勾动了扳机。“砰——”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一颗罪恶的子弹射了出去,却没有打中儿子,而是打在猛扑过来的父亲身上。在这生死瞬间,那位有着古铜色脸膛的老铁匠,本能地张开双臂,拼命向儿子扑过去,他那粗壮的身躯在空中微微一晃,用他抡了一辈子铁锤的大手,一把抱住儿子。儿子也本能地抱住了父亲,爷儿俩一下子紧紧地抱起一起。
豪特惊惧地大喊一声:“爸爸——”
老豪特就势倒在儿子怀里,冲儿子艰难地笑了笑,嗫嚅出最后一句:“别忘了你是铁匠的儿子……”伸出颤抖的大手,摸了摸儿子发达的胸大肌,摸完,大手缓缓地垂落下去,圆睁睁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定住了。
豪特大惊失色,顿时嚎啕大哭:“不——爸爸——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老神父踉踉跄跄地奔到豪特父子面前,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豪特先生,您为了我……”
玛丽一头扑到老豪特身上放声大哭:“爸爸——”
全场的人都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纷纷向老豪特拥过来,围住血泊中的父子。维克多急忙挤到老豪特跟前,摸摸老豪特的脉搏,痛苦地抹下老人圆睁睁的眼睛。
这时,教堂里又响起了令人讨厌的喊话声:“大家马上到教堂门前集合,听长官训话!再不出去,就以违抗命令论处!”
豪特突然止住哭嚎,抬起血红的眼睛,猛地站了起来,却被维克多一把拽住了。
豪特激愤地大吼:“不——松开我——我要跟那帮王八蛋拼了——”
维克多低声嗔斥:“你千万不要胡闹,再胡闹连你的命也没了!”
豪特大喊:“不——我要为爸爸报仇——”
维克多:“你要没命了还能报仇吗?”
豪特一怔,惊愕地盯着维克多……
维克多家。
金铃在麻利地拖着地板,忽然传来砸门声及狗叫声:“哐哐哐!哐哐哐!”“汪汪汪!汪汪汪!”
金铃顿时一惊,扔下拖布,跑到窗前往外一看,不禁一愣,急忙跑到地下室门口,看看衣柜挡着地下室的小门,这才向门口跑去。到了门口,她沉稳一下情绪,拍拍自己“怦怦”狂跳的胸脯,哆哆嗦嗦地打开门。
两个德国兵出现在门口,惊愕地盯着金铃……
教堂门前街头。
一场喜气洋洋的婚礼,瞬间变成了一场悲愤的葬礼。
豪特满脸泪水,满眼仇恨,双手托着父亲的尸体,沉沉地向前走,身后跟着泪人似的玛丽。
两个德国兵押着金铃迎面走过来,金铃惊讶地望着豪特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教堂门前广场。
尤里手拿麦克风,操着生硬的法语,向着全镇的群众大声喊道:“你们听着!从现在起,教堂以南方圆四公里之内,全被我们列为重要军事区!在此居住的所有市民,三天之内必须全部搬走,违者格杀勿论!”
群众顿时哗然,纷纷抗议。
“这是我们的家,为什么要让我们搬走?”
“我们没地方可去!”
“我们在这住几十年了,为什么要搬走?我们坚决不走!”
妇女们哭起来:“你让我们搬哪去呀?我们在这住一辈子了!”
这时,维克多忽然发现金铃被押过来了,不禁大吃一惊,急忙奔过去,惊问:“怎么回事?金铃小姐,你怎么跑来了?”
金铃沮丧地:“他们说我没有证件……”
维克多悄声暗示:“没发生别的事吧?”
金铃摇摇头:“没有。”
维克多:“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是赫夫曼的朋友?”
金铃:“我说了他们不信……”
尤里一看到金铃,立刻停止讲话,急忙询问押她的士兵:“这个女人是不是叫金铃?”
士兵:“是的,长官!她说她是赫夫曼总督的朋友!”
尤里嗔怒地骂一句:“混蛋!”急忙向金铃奔过来。来到金铃面前,“啪”地立正,冲着金铃来了举手礼,一扫刚才的凶相,露出一副卑微的恭维状:“金铃小姐,对不起,让您受惊了!”
尤里的这番举动,令在场的人大惑不解,连维克多和金铃也倍感惊惑。
尤里毕恭毕敬地说:“金铃小姐,请多加原谅!以后有事,请尽管吩咐,鄙人在所不辞!”命令押她的士兵:“马上把金铃小姐送回去!”
士兵:“是,长官!”
士兵急忙向金铃敬礼,赔礼道歉:“对不起,小姐,请!”
群众都用鄙视的目光望着金铃。金铃感到惶恐不安,急忙向维克多家奔去。
教堂附近街头。日。
天地昏暗,旷野苍凉。
街头一片悲惨的慌乱景象。一帮德国兵大声吼叫着,四处催逼着居民离去:“快走!快走!快离开!”
一群男女老少哭泣着,恋恋不舍地离开家门。他们拉着孩子,端着锅碗瓢盆,拎着皮箱,抱着鸡鸭,有的孩子牵着小狗,一步一回头地离去。一名妇女哭泣着走出家门,走走,又跑回来亲吻着大门。
一位老翁老泪纵横地抚摸着自家的大门,恋恋不舍。德国兵跑到老翁面前,厉声吼道:“马上滚开!”老翁对着家园深深地鞠一躬,在胸前连连划着十字,不得不蹒跚地离去。
一家院子里,一位白发老妇死死抓着门框不撒手,一名德国兵拼命往院外拖她。尤里从大门外匆匆地奔进来,对着老妇“当“一枪。老妇的身体一下子滑倒在门坎上,双手仍然死死地抓着门框。
尤里怒斥士兵:“赫夫曼总督和安德鲁长官明天就来视察,今天不把他们全部撵走,怎么向上司交待?”说完,向院外奔去,刚走几步又回头命令一句:“不走的一律枪毙!”他突然发现了老妇手上戴着绿宝石戒指,立刻又走回来,撸了几下戒指都没撸下,掏出军刀对着老妇的手就是一刀,拿起鲜血淋淋的戒指瞅了瞅,揣进衣兜。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维克多和母亲向离去的人家挥手告别,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老人哭泣道:“这帮畜生真是造孽……这些人在这住一辈子了,让他们搬到哪去呀?”
维克多:“这帮混蛋……”
金铃两眼含泪,默默无语。
老人:“这都是赫夫曼那帮畜生干的好事……”她自知失言,急忙歉意地瞅一眼金铃,转身向家里走去。
维克多忙瞅瞅金铃,安慰道:“对不起,我母亲不是有意要伤害您。”
金铃满眼泪水地摇摇头。
维克多拍拍金铃的肩膀:“别难过,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请您千万不要介意。”
金铃两眼望着远处,语气凝重:“维克多先生,您不用解释,我完全理解这些人的心情。他们在这居住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可现在,硬是被德国人活活撵走了,他们谁能没有仇恨呢?这使我想起1937年12月,日本对中国南京进行的那场大屠杀,据哥哥来信讲,日本入侵南京以后,见人就杀,奸淫虏掠,无所不干,杀害了我们几十万同胞!我大姐一家七口,在那场大屠杀中全部被杀害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至于赫夫曼将军,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位正直而富有正义感的人,可现在,我不能再轻易下这种结论了。”
维克多惊讶地望着金铃:“金铃小姐,您使我感到很吃惊。您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竟能说出这番深明大义的话……”
金铃淡淡地:“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人都会这样说的。”
郊外墓地的傍晚。
暮色苍凉,昏鸦聒噪。
一排排洁白的大理石墓碑间,露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穿着肮脏不堪礼服的豪特,满脸杀气,手里摆弄着一把匕首,身边趴着那只狼狗。墓碑周围摆着许多鲜花。玛丽上前夺下豪特的匕首,趴在豪特肩头悲伤地哭起来:“亲爱的,求你看在我们新婚的面上,千万不要胡闹了!”
豪特毫无表情地望着一排排墓碑,厉声吼道:“把匕首还给我!”
玛丽哭泣:“亲爱的,求你想想我们今后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