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晓么?”
“知晓什么呀?”
“原来那个顾瑾萱王妃啊,美的如天仙般,竟不知是如此歹毒之人呢。”
“哦,原来是说那件事呀。”
“什么事情啊?”
“就是伺候王妃的映月姑娘啊,据说是死了。”
“怎么死的?”
“据说是被她的主子做成了人彘,人彘你们知道么?就是砍去双手双脚,割去耳、鼻、舌头,剜去双眼,装在一个坛子里的人。”
“嗯,这个我倒是知道些,听王妃身边的紫杉姑娘说王爷知道后便同王妃一起去了那间屋子,哪知顾王妃也在那里,为杀人灭口,顾王妃一刀便将成了人彘的映月姑娘给杀了,呀???不说了,不说了,说的怪吓人的。”
“顾王妃人长得好看,看上去和天仙一般的人儿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谁知道呢,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倒是可怜了映月姑娘了。”
“好了好了,快别说了,若是让管家听见就不好了。”
倾城站在假山背后听着那些下人乱叫着舌根,凄楚的笑了笑。她亲手将映月砍去了双手双脚,剜去了双眼,割去了双耳,竟是将所有的罪责推至她的身上,原来自己是如此歹毒之人呐,为何竟是想不起是何时作出这等残忍之事呢?冷笑一声,怕是自己躺在床上之时做的吧,竟是小看了柳涵雁的手段了。
细想来那天原是紫杉故意引她去那个密室的,让她发现了映月,柳涵雁便偕同轩辕尘渊一起过来,正巧发现映月已被她做成了人彘,自己为杀人灭口当着轩辕尘渊和柳涵雁的面将映月杀了。真是万分拙劣的计谋,却也起了她们想要的效果。
如今想来,自映月出现以后,自己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她,映月是轩辕尘渊派来监视她的,倾城一直都是知晓的。倾城皱了皱眉:对映月的感情很复杂,有怜惜,有爱护也有依赖,然而终日还是戒备的严防着映月的,尽管自小就告诫自己凡事不可沉迷其中,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要远离,方能活得长久。可是???还是沉溺进去了呢,贪恋着映月给的温暖,却又万分戒备着,也曾努力地不让自己沉沦???最终???映月还是成为了她致命的伤。倾城苦笑着摇了摇首叹道:真是???咎由自取呢。
荼蘼:一作酴釄,攀缘茎,茎绿色,茎高四五尺,自根丛生,新枝及叶柄有刺。春尽夏初开花,花繁香浓,甚美。关于荼靡花的一切都是他一一搜集起来,记熟的。这花是秋千上的人儿喜爱的。轩辕尘渊站在倾城身后只是痴痴地看着那秋千上赏花的悲伤女子,如今,那女子的防心极重,自映月死后,她竟将心门狠狠地关上了,任谁也走不进去,而她自己也出不来。许久终是轻声道:“本王已将映月葬在黎山之上,若是你想去看看她,便去罢。”
倾城并未看身后的轩辕尘渊也不言语,依旧是看着面前的花海痴痴发着怔。轩辕尘渊看了倾城许久终是觉得无味了,转身离去。见他离去,倾城忍住满身的惊颤,颤栗着从秋千上站起身,甚至是因脚步不稳差点摔倒。躲了所有人从后门颤颤巍巍的离了府,轩辕尘渊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知道她定会躲了所有的人去看那人,所以跟在她身后保护她。
倾城恍恍惚惚似乎是掉了魂失了魄似地走了两个时辰,终是见了那座新坟,泪汹涌而下。姐姐如今你怪城儿么?是情愿那般痛苦的活着,还是如现在这般?
轩辕尘渊伫立在山坡上,风吹拂着他飘动的白衣,他强忍住内心所有的痛楚,任由伤心欲决地倾城跌坐于坟前。她却不知他心里有多么地矛盾,多么地痛苦。但他必须把握住自己,无论多么心碎,也不能功亏一篑。暗中跟着那女子,看着她情殇,看着她痛苦,却是不能在她身旁陪着她,安慰她。多想将她拥入怀中好好珍惜,但却不能置她的安危于不顾。原以为自己可以放得下,如今看来自己确实放不下,真是肝肠寸断,而这一切,他都只能都压抑在心底。
断不可能忘记他身负的重责,况且他也是喜爱柳涵雁的,柳涵雁与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子,随着相处时间的不断推移,渐渐喜爱上了那率真可爱的女子,虽然有时有些嚣张跋扈,却还是喜爱呵。若不是喜爱以自他的性子断不可能娶了她。跪坐在坟前的女子大多时候是淡然的,偶尔也会露出小女人的娇羞,他也是喜爱她的。舍弃谁都是他不想考虑的。这一切任谁都冲不破,看不透,即使看透,也无法取舍。看着跪坐在坟前的悲痛欲绝的女子,身侧的手已握成了拳,胸口像是被压了块大石,透不过气来。
夜色随至,轩辕尘渊看着已在那坟前跪了许久的倾城眸色渐沉。正要上前时,只见那女子已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轩辕尘渊隐了身形,只见那女子已是毫无情绪,步伐不稳的朝山下走去,轩辕尘渊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那女子身后,看着那瘦小的身影,孤寂的让人心生怜惜。
夜色正浓,倾城像是失了魂魄跌跌撞撞的走着,却没有发现前面的断崖,倾城一脚踏空,身子已是往下坠落。轩辕尘渊再也无法躲在暗处,飞身出去拉住那女子,下落之时只能使尽气力将随身的匕首深深刺入石壁之中,左手紧紧地拽着倾城的手腕,同时也望入了一双带着淡淡的哀伤却也清澈的眼眸中,心底某处有个地方微微震撼的时候也意识到现在的危险。
倾城仰首看着拉住自己的人,心里百转千回。支撑着他们全部力量的东西只是一把小小的匕首。
他并不善良,他很清楚。只要立刻放手脱身,只要放弃救她,自己就可以远离危机。为了大局,他应该放弃她的,眼中甚至显现了一丝的犹豫。可是就为了那个充满哀伤却又带着淡淡慌乱的眼神,他爱她,爱的心都痛了,他无法放弃她,也不愿放弃。
她已是清楚见了他眼中的犹豫,很奇怪,天色很暗,甚至连断崖都未发现,却是清楚地看见了那人眼中的犹豫。心中暗自苦笑,松开了紧抓着那人衣袖的手。
轩辕尘渊已是察觉那女子已是放开了紧握的手,心痛万分只能紧紧的抓着那女子。已逝的孩子,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距离,她知道,他亦懂。提气敛神,运足全力在小小的匕首上借力使力,运用轻功将那女子带到崖上,想也不想的将那女子紧紧地拥入怀中,紧拥着那女子的手还在颤抖。
倾城闭上眼又突然睁开,狠狠的推开紧拥着自己的人,踉跄的朝着身后退了退,敛了心神抑下惊慌只是冷冷的看着面前身形模糊的轩辕尘渊。
轩辕尘渊皱着眉放低声音慌忙问道:“你???没事吧?”声音中夹杂着丝丝的颤抖,心慌意乱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倾城看着那模糊的身影低下头,敛了眼并不说话转身朝前走去,轩辕尘渊见状心中酸楚,脑袋像是被人狠狠地挥了一棒,隐隐作痛。自映月死后她竟不再言语,不哭不笑,好像怎样活着对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怜惜那女子的隐忍,攥紧了双拳,无奈的看着倾城的背影紧紧的跟在她身后??????
自那以后倾城每日都只是抄写《心经》与《往生咒》,天气晴朗时便坐在秋千上打发时间,任何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亲自洗自己的衣物,亲自酿酒,亲自打扫着自己的住处,即便是腹中饥饿也只食用自己亲手做的食物,从不假借他人之手。亲手拉断了往日心爱的古琴的琴弦,衣物只有白色,那些颜色瑰丽的衣物都一把火付诸一炬了,琴弦俱断,彩色尽倾。
若是无事就倚坐在摇椅中淡漠的喝着手中的酴醾酒,喝醉了就在椅中歪一歪,醒了又继续喝着,仿佛变成了???酒鬼般。只是从未开口提过映月与孩子,其间公主紫馨倒是常来,无论紫馨说什么问什么倾城依旧是不开口说一句话,紫馨也是心疼却是不知如何是好,如此几番也就放弃了。依旧会来看倾城,只是自己说一些宫中趣事,看着倾城一杯一杯的喝着酒,最后自己也弄不清自己说的那些话,那个女子是听了进去还是没有听。
众人都认为倾城已是慢慢淡忘了那些伤痛,就连轩辕尘渊也是这般认为了。
倾城失去孩子和映月至今已是六月有余,《心经》与《往生咒》已是抄了百十遍了,心也渐渐平静了,只是身体里的毒却一直都没有解去。六个月,一百八十个日日夜夜,度日如年。却从不开口提那孩子与映月。
本以为自己是幸福的,原来只是场梦,梦醒了才知道自己从未拥有过什么。原以为有了孩子在这世间就有了亲人。却在满心幸福之时让人生生夺去。失去孩子那时映月一直陪在她身边。陪着她难过,总是想着法子让她开心。人生无常呢!倾城坐在秋千上,出神地想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一切,突生悲凉。对轩辕尘渊是爱吧,不然也不会如此狼狈。扬首又喝尽了了酒杯中的酒。爱,如此繁华又如此寂寥。倘若???真有轮回,倾城只愿生生世世与君绝。
轩辕尘渊依旧在暗处看着倚坐在椅中喝酒的美丽女子,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疼痛日渐加剧。瑾萱,再等等,再给我些时日,到时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听寒雨说,府中的王妃已是有喜了,王爷得知之时就寸步不离的陪着王妃。倾城听了也只是毫无情绪的冷漠的看着远处,喝着手中的酒。亲手杀了她腹中的孩子不就是为了那女子的孩子么?如今终是如愿了呢,只是自己的心却是不会再痛了,一丝的涟漪也没有了。
时间呐???果真是一味良药呢,往日与轩辕尘缘的情意,如今就如一碗不断稀释的茶,即便是上好的茶叶冲泡的茶水,水添多了茶味越淡,时间越久,情意越薄。低首看着手中的酒杯,轻叹了一声:“这荼靡花酿制的酒液似乎香味淡了一些,改日又要重新酿制了。端起手边的酒壶将酒杯注满,慢慢的将酒杯端至唇边,扬首便全数吞进了腹中,有些辛辣有些甜???还有淡淡的荼靡花香。
今年的冬季冷的有些骇人,倾城原本纤细的玉手被冻得红肿不堪,手上的伤钻心的疼痛,天气稍一暖和竟又是钻心的痒。即便是在飘雪的日子里仍是忍着不适在井边用着刺骨的凉水揉搓着盆中的衣物,刻意的忽视冻得麻木的手。
寒雨在听雨轩并未见到倾城,急急忙忙的四下里找寻,找了半晌,终是在井边发现了正在努力搓洗衣物的倾城,三九寒冬,还飘着雪,即便是府中的下人也不愿用井中冰凉的水清洗衣物,而自己服侍的主子竟在这种天气里蹲在井边清洗衣物,头上,身子上都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花。那女子一身白衣,仿佛与漫天的大雪融为了一体。
其实寒雨心里很是郁结,要是说蹲在不远处清洗衣物的女子是主子,那女子确实曾是王府中的王妃,自是主子,当初自己也是见过这女子的。那时,这女子宛若朝阳般灿烂夺目,美的足以颠倒众人,也曾是王爷手中的珍宝。如今,自映月姐姐死后,那女子竟是不曾说过一言半语,无论大小事情皆不让自己插手,即便那女子的玉手被冻伤了,仍是亲自做着所有的事情。长叹一声,忙跑上前,弯下腰夺过倾城手中正在洗的衣裳道:娘娘,这些粗活就让奴婢来做吧,娘娘身子娇贵,断不能做这些的。
倾城仿佛没有听到寒雨说的话语,只是盯着水中已经被冻得红肿的玉手痴痴地发着愣,疼痛丝丝缕缕渗入指尖透到了骨头里,仿佛骨头都在跟着隐隐作痛,如今没有了悲伤与痛苦,没有了爱恋与牵挂,恍恍惚惚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只有身体疼痛时才觉得自己仍是活着的。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眉头轻皱,一把夺过被寒雨抢走的衣裳,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影,依旧万分费力的搓洗着手中的衣物。
寒雨被倾城推了一把,踉跄的跌坐在雪地上,忙爬起来站稳,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专心搓揉着手中衣物的女子,突然之间就觉得有些怜惜,她在折磨着自己,自从王爷将她调去听雨轩伺候这个主子之时就发现这个女子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她自己,虽然不知道是何故,但看见面前这个女子自己折磨自己时,心就抑制不住的疼痛,心疼这个女子的隐忍。
轩辕尘渊远远地站在廊下看着井边的女子,一股疼痛中夹杂着酸楚的感觉从小腹处冉冉升至了胸间。她总是无声无息的隐忍,漫不经心的折磨着自己。不忍再看下去,紧紧闭上了眼,攥紧拳头,咬了牙转身离去,留下不远处蹲在井边专心清洗衣物的女子以及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婢女。
半月后,诚亲王携王妃进庙上香祈福。说是要过些日子才回府,倾城怔怔的站在大门外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以及坐在马背上轩辕尘渊的背影,嘲笑的想:祈福,不知是祈的是什么福?似乎是心有灵犀,轩辕尘渊突然回过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前的带着一脸嘲笑的人儿,两人对视了许久,直到那车、那马、那人终看不见。
“娘娘,进去吧,外面风大。”那侍女寒雨小声道。
“你???大病初愈,还是不要见风为好”管家谢子墨也在一旁关心的劝道。
倾城转过身,垂着眼不理身旁的两个人径直朝着听雨轩走去。当晚,倾城就决定离开,没有知会任何人。没有知会任何人是因没有人可以知会罢。明知无望,却固守着仅存的坚持,以为,终究可以等你归来,一起看日出日落。爱上你之时就已注定了我要如此的卑微。亲手结束我那还未出生孩子的性命,那定是用尽了一生来将倾城忘记,既是如此,倾城就成全你,放你自由,也放过倾城自己。倾城放手???让你去寻找你要的幸福。至此你我之间???恩断义绝,倘若日后再见???定是路人,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