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清晨的欢爱结束。
怜星撑起身子取过丝帕擦拭枕边人额上的汗水。
江枫偏过头,微微喘着气。
累惨了。
怜星打起精神,强行给他擦了擦脸,然后也有气无力地躺了回去。这一次,不仅仅是她累得去了半条命,江枫也被她折腾惨了。谁让他老爱跟她玩良家烈男的把戏,昨夜把她惹毛了,一怒之下把荒唐一梦这只蛊彻底唤醒,看他烈到哪里去。当然,她死得更惨也就是了。
“我要去恒阳、泰阳一趟,二十日内一定回来。”怜星开口道。
江枫喘着气,没有回答。
怜星又支撑起自己,满心不舍地轻抚着眼前双眼紧闭地俊雅男子:“你……好好照顾自己。”
怜星走的第一日。
江枫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利用这一天,他观察了离落山庄,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作为江家的大公子,他可以调动江家所有的眼线,而几乎天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家的眼线。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孤身带着花月奴离开戒备森严的移花宫的原因。可是离落山庄看是祥和宁静,实际上却守护得滴水不漏。这里竟然不曾渗透入江家的眼线。
走过之前那一片夏腊梅林,此刻已经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各式的草药。天气已经入秋,青眼正指挥者药农摘取部分草药的果实。
见江枫走近,青眼迎了上来:“江公子,来找我么?”
江枫礼貌性地笑笑:“在下随便逛逛。”
青眼道:“那您尽情逛,要想出离落山庄也没关系。唔,最好带上渔火,这畜生除了你跟我家主子,谁也不让骑。你一定要骑骑它,让它蹦跶蹦跶去,要不然好好一匹千里马就要放着长膘了。这畜生比黄金铸成的马都贵。”想到这一点,她也不管江枫同意不同意,直接召唤马夫将渔火带过来。
江枫看着眼前的白色骏马,有些许哭笑不得:“青眼姑娘,你可否再说一遍,它叫什么?”
“渔火。”青眼高声道,怕江枫不理解,又补了一句,“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渔火。”
“……”
怜星走的第二日。
江枫骑着渔火出了山庄,试图寻找自家的眼线。
山庄外是一个小镇,叫安逸镇,镇如其名,很是安逸。
逡巡了一上午,没有任何收获,江枫不禁皱起眉头——水至清则无鱼,这个小镇清得古怪。见江枫没给出指令,小渔火竟然自作主张,撒开蹄子一溜烟跑到了一间药铺门口。
一个红衣女子跑了出来,人未到门口,声音已经传来:“小火儿,你家主子今天可不在这里,你自己一边玩……玩……”她最后一个“去”字在看到江枫时,生生顿住,然后挂上了灿烂的笑容,颇有些老板娘的味道,“哎哟喂哦,怎么,江大公子,我家主子一日不在山庄,你就待不住了。你这架势是打算逃亡呢,还是猎艳?”
江枫淡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碧睛从药铺内堂匆匆走出,微笑道:“江公子,要不要进来坐坐?”
江枫微微有些讶异:“这里是你们开的?”
红瞳没好气地道:“怎么,我们就只能杀人越货,不能干点好事么?”
江枫顿了顿:“我不是这个意思。”却也确实有些意外。
这时,在堂中等着会诊的一位老婆婆开口道:“这位公子爷,沐姑娘她们可都是顶顶好的人。老婆子住隔壁镇,家里有五个儿子,可是谁都不愿意出钱给老婆子看病。要不是知道安逸镇上有这么一间免费给我们穷苦人家看病的药铺,老婆子早就死过十次八次了。”
江枫思索了一下,给了一个温雅浅笑,依旧没有说话。
怜星走的第三天。
紫眸风尘仆仆归来,似乎还受了很重的内伤。那一日,红瞳对江枫格外不顺眼,说话时句句藏针带刺。
怜星走的第四天。
江枫委托碧睛为他重金求购鸡血石。
鸡血石为朱砂渗透到高岭石,地开石之中而形成,这样两者交融,共生一体的天然宝石,是极为罕见。却也是江家少主身份的印记。
交待完自己对鸡血石品质的要求后,江枫开口道:“碧睛姑娘。”
“江公子,还有什么事?”碧睛笑着回答。
“紫眸姑娘可好?”
“受了点伤,无妨。”
江枫点点头:“那就好。”
言罢,便欲转身离开。
“江公子。”碧睛出声道。
江枫回身,垂眸,静等着碧睛出声。
碧睛抿了抿唇,方开口道:“我家主子已经离开四天了,你对她当真不闻不问?”
“我与令主子之间的关系,姑娘必然清楚,何必多此一问?”冷泉般无波的明眸淡淡看了碧睛一眼,原本的温雅也全部殆尽,无一丝情谊。
碧睛的眼睛里闪烁出如红瞳般的火焰:“江公子,看在碧睛为你寻找鸡血石的事情上,你能不能也帮我做一件事?”
“姑娘请将。”
碧睛抬头盯着江枫的眼睛,然后道:“我家主子眼睛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疤痕,不知道江公子可看见了?”
江枫点头,那道痕迹不是很深,似乎是指甲划伤造成的。
“那么,劳烦江公子替我打听一下这道伤疤的来历。”
……
怜星走的第……
怜星走的第十四天。
安逸镇上来了一个从江南来的戏班子,唱的是声腔清悠婉丽的越剧,江枫破天荒地带着小火儿去听了一场戏。
归来途中,忽听得山上传来轻轻数响琴箫和鸣之声,似是有数具瑶琴、数枝洞箫
同时奏鸣,乐声缥缈婉转,若有若无。
江枫暗自诧异,因为怜星的原因,这离落山庄会把玩丝竹的,唯有他一人。他正迟疑着是否要上前,渔火已经一溜烟跑到了山庄门口。
只见红瞳、紫眸和青眼三人齐齐站在门口。
而大门之外却落了一顶飘纱熏香的小轿,一婀娜多情的女子正从轿子里走出来,听见马蹄声时,妩媚多情的妙目若有似无地扫过来,却在看见江枫的脸时愕然顿住,眯起了眼睛。江枫感到不舒服,那双眼睛看他的情形比怜星看他更令他不适。
“公子,晚膳已经备好,您进去吧。”紫眸适时地跨出一步,挡住了女子的视线。江枫点了点头,走入山庄。他的明玉功已经有三成功力,是以,耳力甚好。远远地依然能听见门口的对谈——
“这就是我姐姐的待客之道么?”
“三宫主,二宫主此刻并不在这里,你若想拜见她,可前往泰阳。”紫眸不卑不吭地道。
“如今天色已晚,我想先进山庄休息一晚,明日再前往泰阳。”
“三宫主,小的知道您芳驾玉临,早就将安逸楼最豪华的上房为您空出来了,请,请,小的这就带你去。”这回是青眼的声音。
……
没有兴趣多听,江枫走入房中,他的事情也很多。移花宫的事情,他没有兴趣。
……
怜星在第十五日归来。
同一日,江湖上盛传出泰阳孙家一晚间亦被灭门的消息。而与恒阳林家不同的是,孙家人的尸首却丢失了大半,包括孙家大家长孙叔明的尸首。
怜星在回庄后,并没有找江枫。即便路上与江枫碰到,也不过冷冷看了他一眼,眸光中满是戾气。
“主子,三宫主在……”紫眸道。
“不必说了,我已经见过她。”怜星打断了她的话,要不是知道弄辰来到离落山庄,她也不会带着这一身戾气和那些个畜生回来。
“那主子,这些人怎么办?”
“分成两批,不在账簿上的喂服前尘一梦,在账簿上的带到浸魂院,把孙老头单独关起来,看好他,别让他寻死。”
“是。”
“下去吧。”
练功场上,江枫正在练功。
“江公子。”青眼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青眼姑娘。”
“我家主子请你去虫二居一趟。”
一座甚为雅致的院落。
大门紧闭,而满院子的枫树却肆意的穿墙而出,郁郁葱葱。
也是,那天渔火带着他来到过的院落。
虫二,即风月无边的意思。
风雅的院落,风雅的名字。
青眼在打开虫二居的大门后,做了一个夸张的请进的动作,便迫不及待地把他推进门,然后咔呲一下把门关上了。颇让他觉得自己是被扔进老虎笼子里的兔子。
只是,怜星比老虎更可怕而已。
一道凌厉的掌风伴着索索的金属之声向江枫袭来,在江枫还未来得及躲避时,一到纤细的身影横空追上那道金属声,云袖翻飞,打飞了缘由她射出的暗器。
湿润的发,衣衫应该是她匆匆穿上的,来不及抹干身子所以衣衫已经半湿,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女子玲珑的身段。
江枫垂下了眼眸。
怜星正在沐浴,听到外面的动静急忙穿衣查看,她自然知道自己那般出去身上必然狼狈,不过,她又何必在意——她原本就没打算让擅自闯入这虫二居的人活着出去。只是没想到进来的那个人会是江枫。
“谁让你来的?”拧干半湿的发,怜星问道,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呆子被人陷害了。
听怜星的语气,结合刚才的情境,江枫似乎也有了些了悟:“青眼姑娘传的话。”
怜星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道:“每当我觉得自己满身戾气的时候,我就喜欢来这里。”怜星环看了院子里满园的枫树,然后停在面前最动人的那一“棵”,“这里能让我感到安宁。”
江枫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衫,递给怜星。今天的怜星,给他的感觉跟往日不一样,格外的脆弱。
怜星微微一怔,然后接过穿上,继续道:“原本,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满是戾气的一面,所以,我想在这里静静,再去找你。”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不过,你既然来了,也是上天注定吧。你等我一下,待会儿和我一起去浸魂院。”
说罢,没有再理会江枫,径直走回房间,并将房门紧紧关上。
浸魂院原来并不仅仅是一间药室,它还是一间刑室。此刻,一间装饰风雅的密室里,坐着三个人,分别是怜星、江枫与孙叔明。怜星的身后这一次却站满了人,红瞳等五名婢子一个不差。
怜星看着孙叔明道:“当年四十九个人,我已经杀了二十个,你是第二十一个,不管你说还是不说你都非死不可。”
孙叔明叹了口气道:“老夫死有余辜。”
怜星道:“既知死有余辜,你就应该把最后三个人告诉我。”
孙叔明再次叹了口气,道:“二小姐,且听老夫一句,忘了那件事情吧。令……”
“住口!”怜星喝道,“既然敬酒不吃,那你就慢慢看这场好戏。”
说罢,怜星扫了紫眸一眼。紫眸领命下去,不久就带上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
那个男子一见孙叔明立马冲了上来:“爷爷,救我。”
孙叔明的眼睛有了一丝的木然,似乎已经预料到将会发生的情景。
一白衣女子缓缓走了上来,手里托着一个木盘,盘上放着一个瓷瓶。她对怜星施了一礼后,道:“禀二宫主,女婢名唤三分三,这是女婢与商陆、芫花三人合制的药物,请二宫主赐名。”
碧睛道:“详述。”
三分三道:“此毒,气微,不易发现,但是微麻,女婢已经通过甘草调味,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