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人,在大马路上又哭又笑的……
热闹的夜,S市灯火通明,路过灯下的热闹小吃摊上的各种娱乐场所有着的一堆堆怀着笑脸冷脸的人,夏风凉爽沁人,有一股潮湿的味道,带着海风的味道。
顾然冷眼淡然,双腿灌了铅的沉重,站定时却轻飘飘的,不真实的一片空白。
脑子里有过许多的念头,最后也只是轻轻呼一口气,胸口的压抑消散不少,抬步上楼。
一级,两级,三级……
一楼,二楼,三楼……
五楼。
她止步,揉了揉酸疼的小腿,在狭窄的楼道上找钥匙。
吱啦。她推开门。
黑白砖样的墙纸,柔软的床,搭在床脚的茶几,一台老旧的电视机,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把手机放在床头,她疲惫的把自己埋在雪白的印着大团灰色花的被子里,深陷下去的床被她硬生生扯出皱痕。
大眼死死闭着,把那白亮的灯关上,呼出口气,放松了的模样。
曲向也……已经找到了这里,以曲向也的性格,不把她带回去恐怕是不会走的,徐老板那里已经被曲向也知道了,要不要辞了那份工?
算了,反正别的工作都会被她找到的,S市,待不久了。
当年她伤势太过严重,从H医大转到文莱,醒来的时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身边陪着她的,却是秦舒。
真是……
把她打成这样,最后陪着她的都是同一个人。
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她,你没有告诉我家人吧。
秦舒很奇怪的看着她,没有了当时打她的那种冷厉,多了一份女孩子的娇憨。
可又装作很高傲的样子睨着眼看她,看着真的很像一只……孔雀。
她永远做不到的高贵。
当然没有,你不是不让告诉的吗?
我不让告诉你还真不让告诉了,这么听话我叫你别打了的时候你怎么不听?
那女孩子脸一僵,扭过头不说话。
她躺在床上,眼神不瞄那个站在门口的人。
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明明是关怀的语言,那个人却是对着秦舒的头宠溺的安抚。
是以为自己对她说了什么么……
心里,那些原本以为不会疼的地方,又狠狠地疼了一下。
其实她不能理解,怎么全世界再没有人对她好了呢,原本是有一个的,然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个人竟然看着她被打都无动于衷。
你在我面前做这些动作就不怕我伤势严重么?
张言顿了顿,你连内脏破损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熬不过去。
她笑,可心里,真的很想哭,她不怕那些打那些伤,可她怕他。
哪怕只是一个动作一句话。
可他偏偏重复不断的做的都是伤害她的事。
我是熬过来了,那个男孩子呢?
秦舒道,放心,我和他无仇无怨的是他自己要过来找打的,总不至于把他打死。
她看天花板,哦。
要把他带过来吗?
张言放下提着的保温杯,找了个椅子和秦舒坐在一起。
她不想看他们两个,还是等我好了再去看他吧,哦他在哪个病房?
她很佩服自己竟然还能这么平静的跟他们聊天,也许真的是刚醒来脑袋有些运转不过来。
可是为什么感官那么明显的告诉自己,心里,真的很难受呢。
他只受了些皮外伤,修养一天就好了,所以没把他带过来,要是你想见他可能要久一些。
她愣了,这里是哪?
文莱。你伤太重,是从H市转过来的。
她沉默,看着那两个人坐在一起,真的,很想咬死他们。
你们把我打成这样不愧疚吗?
张言打开保温杯,鸡汤的香气四溢,她很饿,却奇异的没有食欲。
要吃点吗?
她摇头,张言就把鸡汤给了秦舒。
毫不犹豫。
她突然,就感觉到了委屈,你们,不愧疚?
秦舒喝着汤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眼睛求助看着张言。
她猜,肯定是因为在张言身上遭受的挫折多了,她当时竟然没有拔了针管杀了那丫头。
你想怎么样?
我没别的想法,只是别人惹我一分,我十分还回去,她把我搞成这样,我看在你面子上不要多,打回去就够了。
就像疤头那次,赔了不少给自己才能安息下去,曲向也以为一个干妹妹能让自己满足,可是她并不知道有很多事的交换是肮脏的,她不愿意让曲向也接触这些,小心翼翼的维护她的纯真,到头来,竟然没换回一分一毫。
秦舒愤怒抬头,黛眉粉面,果然是漂亮,可……她一定没有自己那么喜欢张言。
你把阿言困在这里三年,我打你一顿怎么了?顾然你……
张言抬手止住她的话头,阿舒,你先去把宁医生叫来。
阿言……
听话。
秦舒把保温杯重重一搁,蹙着眉出去。
她怎么对你的,你自然可以还回去,只是她自小体虚,你可以,报在我身上,我代她还。
她忽然就笑了,可是眼泪第一次不受控制的流下。
她想说你凭什么,可是那不过是再平添羞辱。
她想你可真能打算,说着是要代她还,可就是笃定自己不会动手罢了,算着算着,这个哑巴亏,自己是吃定了。
你还?你知道她叫了多少人打我吗?你又知道我挨了多少脚多少吗?你拿什么还?
那人不出声,看着她,目光费解晦涩。
穿着白大褂带着眼睛的老头急匆匆跑过来,张公子,这……
张言让开了身,给她检查。
医生于是又在她身上鼓捣一阵子。
她期间一直很配合,直到医生检查完了她才出声,我可以喝杯水吗?
医生一愣,倒了杯水,当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实话实说,疼。
医生皱眉,是很疼吗?
她唔了一声,医生,我要完全复原要多久?
医生却抬头看张言,她好笑了,怎么?我自己的身体怎么样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张言自然是说不是。
那你出去。
你……张言拧眉。
涉及到我身体的,我不会乱来,你要是在旁边听了有了招数替秦舒还债怎么办?
张言无言走出门。
看着那扇门被关上,她看着医生,医生你不用顾忌,说吧。
顾小姐,那我就直言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要说完全复原,就算恢复了,身体的一些机能都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
那您看我最多能恢复到几层?
最多六层。
医生笃定的话让她的心直直沉入谷底。
喝了口水,那……要多久呢?
如果小心将养,两年之后就可以了。
那么久?
这已经是最快的了,我想顾小姐你还没有真正意识到你身体的严重,旧伤新伤,内脏的问题是最难将养的,我说两年还是保守的。
医生很严肃的看着她。
那,如果我一个月后出院呢?
不可能!顾小姐,这是拿你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一个月,一年之后你能不能下了病床还难说。
我就那么一说,医生你也别太激动了。
作为一个医生,我希望病人能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我明白,医生。
你明白就好。这些天张公子可把我们折腾得不轻,要是你再有点什么事还要不要我们活了。
我知道了。
那你好好休息。
医生,可以跟他说我已经睡了吗?
谁?张公子吗?……好吧。
她永远也不会忘了他把秦舒护在身后,皱着眉说我替她还的模样。
他们在一起就像是共患难的男女主角对恶毒女配的讽刺。
赤裸裸。
把她的欲望他的坚持赤裸裸的摆在自己的面前。
她以为自己足够喜欢他甚至是爱。可是看到他和秦舒站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胆怯了,他们在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
她用借口远离他,因为她明白,他出现的地方,秦舒必定会在。
而她,不想看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