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人缝里钻出,到了最前面,这次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众目睽睽。所有的人都盯着我看,毕竟他们也仅能通过目光来审核我这个所谓的新战士。可是我浑身上下犹如虫子爬过,没有疼痛,但却钻心的痒。鸡皮疙瘩抖了一身,我被注视的格外不自在。
我抬头望着营长,浓眉高鼻梁,虎眼招风耳,一脸邋遢胡子,看上去有四十了,但也许不是,只是胡子虚增了他的年纪。
他就瞥了我一眼,之后就转向其他人不再看我,“大家看到了吧,这就是文班长给我们带回来的新兵。哦对,后面的看不到是吧,要不我抱起来给大伙儿瞧瞧。”
又是一阵哄笑,我就这样被取笑,还要站在所有人面前。但是我还得忍着,我不能给文班长丢人,或者说是闯祸。
文班长憋不住了,“报告营长!我们北伐军向来是一视同仁,四海之内皆兄弟。现在这兵已经算是我们的兄弟了,岂能小看自家的兄弟。”
这句反问激怒了营长,“你他M给老子弄回来一个刚断奶的孩子来和老子称兄道弟。倒是在这里教导起老子了。”
“报告长官!不是教导,是提醒。我们不能以貌取人,要以才论道。”文班长仍是挺直胸膛不吭不卑的反击。此时我站在前面,紧挨着他站,我似是能感受到他骨子里散发出的凌然不屈的傲气。
“哟!哟!哟!我的侦察大班长一趟任务回来脾气长的不少,敢公然在全营兄弟面前跟我叫板了。”这下彻底激怒了那邋遢着胡子的营长,上前一步紧挨着文班长怒吼道。
“报告!我国民革命军第4军向来是有论功行赏论才受用的优良传统,这是军长在全军动员大会上讲的,我只是提醒长官而已。”
“去你MD,少拿什么狗军长师长来压老子,这里连屁个团长也没有,告诉你文子山,这里TM就是老子做主。行嘛,你不是讲什么论才受用吗?来啊,让你这新兵给老子长长见识,是能百步穿杨还是弹无虚发。全营弟兄们都看着呢。”
“报告长官。我的新兵今天入伍第一天,以前没摸过枪,现在还没练过射击。不会百步穿杨也不会弹无虚发。”
“放你娘的屁,那你给我论的什么才。”
“报告,我的新兵擅长格斗。”
“什么?格斗?”
“是,长官。”
“刘虎子,出列。”
旁边一个士兵向前走了一部站正。看来营长是要让他和我打。
营长大笑道,“虎子,听说文班长的新兵拳脚了得,上去领教领教,别TM给我丢人。”
“是”,那士兵敬个军礼就转向了我。
文班长弯腰凑到我耳旁低声道,“别怕,使劲干就成。打赢一切还都有商量的余地,输了怕是我也保不住你了。看你自己的了。”
我点点头。转头对着营长,模仿他们敬个军礼,“报告营长,我饿着肚子不能打,即使他赢了也不光彩。”
他一声冷哼,“还没建功就想领赏!我们第四军也没有这样的规矩。想吃饼子干翻他,被人干翻你就立马给老子滚下山去。”这话分明是说给文班长听得,我再看他,他却是不动声色地从兜里翻出一个一个大饼给我。
硬邦邦的嚼着都咯牙,但是这怕是文班长自己最后的储备粮了。饼里寄托了对我的全部希望。
在一个营的士兵瞩目下,我含泪嚼完了那块饱含希望的黑面饼子。
“报告营长,我吃完了。我要跟您比划。”是的,是我讲的。那饼真犹如熊心豹胆,我都不知道哪来的豪气。或许压抑忍受这么久了,我真正想要的是在他身上找回尊严。
“行啊你小子,有种!但是论辈分你还不够格,先去干翻虎子再来干LZ。”一听我要挑战他,这下子倒是盯着我上下不断打量。
“报告,那岂不成了车轮战。我们第四军难道有这种赖皮传统?”
我一句反问倒真是呛着他了,行列里也有士兵跟着起哄,“营长!营长!露一手!露一手!”
在众人欢呼里,营长这下子骑虎难下了。全营的兄弟都在那里给他欢呼,他要是不比就真的难服众口了。
他倒是干练,卸下跨在腰间的手枪,连着帽子一起扔给一旁的卫兵。紧了紧裤腰带,就试着活动了几下手脚。
“来啊。不给别人面子,也要给我文大班长面子不是。”他一边抖着手腕一边冲我道。
我再给他敬个军礼,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他倒是丝毫不保留,完全不拿我当孩子。一拳带着劲风朝我头部砸来,我双臂交叉向上顶去,格挡掉了他的第一击。不等我喘息,我已察觉他下盘的扫腿袭来,我哪敢迟疑,立刻纵身起跳躲掉,没想到这是一虚招,我刚一落地,他一拳已经砸到我胸膛,虽说我是苦练三年,但人家也不知道这么生生死死战场上肉搏多少回了,一拳打的我连退三步,但还好站稳了脚跟。
接着又是一脚飞踢,冲我正面直奔而来。我自是不敢怠慢,借着身小优势向后仰身躲过,就着就在他的腿从我面部三寸高处扫过之际,我立马一个前滚,穿过他的胯下,趴在地上,在他双脚刚触地未稳之际,我的勾脚早就候在那里了。我双腿发力,向上一提,他就应声而倒。这一勾要是放在常人身上,自是一个狗吃屎趴在地上了,我就可立马一个后空翻坐在他身上,战斗也就结束了。不过他果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倒地前双手护头一个前滚,又重新摆好起手式。
看来我也不该谦让了。毕竟我肚子里只有一块黑面饼子,再拖我就又没力气了。
我想从他身上寻点破绽出来,可他俨然把这当做沙场生死般的肉搏,丁点儿失误都不给我。看来我要主动出击了,破绽都是人在慌乱中才出的。
我一个横拳扫着他的胸膛而过,他后撤半步躲过,我与此同时上步接着一个冲拳。他出掌化掉我的拳锋,顺势抓牢我的右拳想拉过去,我猛的一抖碗,右拳挣开束缚,顺势一个反手擒拿住的他的腕部,他正要使劲摆脱,我脚尖掂地,身体纵起一膝盖顶在他的腹部,肚皮这方寸间算人体的柔软部位了。我看到他面部抽搐一下,右手擒着他腕部的手就使劲顶起他的胳膊,我要凭着身小优势从他腋下钻过去,只要到了他的后面,我就可以再击他的腘窝,也就是膝盖反面俗称的腿弯子。这样他就能跪地受缚了。当我身体正好于他平行成一条线时,他侧身猛的一撞,我完全飞离了他,刚才擒住他的手腕也摆脱了我的控制。不得不说,我的巧招难胜人家蛮力。
我翻起身来,刚好看到文班长给我使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其实我自己也早就想到了。这一架,我不能输,但也不能赢。输了我就得滚蛋,赢了营长的面子往哪里搁,全营的兄弟们都看着呢,要是就这么输给一个孩子,以后还怎么带领他们冲锋陷阵。
这一架,不能输不能赢,倒是真有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