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照阮瞻说的程序,盘膝坐在马桶盖上,把血木剑放在手边,从怀里掏出那个牛皮纸信封,取出其中一只纸鸟和一张水观术的符咒,深吸了口气,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可能比较紧张,那只纸鸟在他的头顶放上去就会掉下来,折腾了半天,才能稳稳地待在头顶,这让他长出了一口气,不过是一张纸罢了,却让他觉得重如千斤,脖子一直梗着,汗都下来了。“这不怪我,我不习惯神棍的手法。”他咕哝着自我安慰了一句,就用打火机点燃了那张符咒。他以为会正常燃烧,哪想到那张纸一见火就腾的一声飞出他的手,在半空中烧了好几秒钟,完全超越正常的物理现象。而且因为事发突然,让他差点从马桶上跌下来。
他一直担心头顶上那只好不容易安放好的纸鸟会再掉下来,然而当他一踉跄后,却见地面上并没有纸鸟的踪影,抬头一看,竟然真的如真鸟一样盘旋在自己头顶了。他知道这时候可以说话了,连忙安神坐好,把自己打听的和遇到的简要说了一遍,然后听阮瞻告诉他新镇里的情况,最后才说:“还有点事,我们为什么不弄个对讲机,或者直接用手机?”话音才落,万里就觉得头顶一热,那张纸鸟已经变成了一簇小火苗,在半空极快地燃烧,而后瞬间下落。他吓了一跳,连忙跳开,这才避免自己的头顶被烧到,气得他心里大骂阮瞻。有结界不能用就直说嘛,也不用烧他吧!他气呼呼地从厕所出来,回到房间躺下,心里想着阮瞻要他做的事。阮瞻告诉他:十二个人死了一半,其余的人也极不安全。他本人受了点小伤,现在还不能硬拼,而且小夏又遇到了怪事,应该和瓷器有关。而那些被困的人或多或少都和造成怨灵的那桩往事有点关系,就算年纪比较小的,也可能是因为家族里的某人而受了牵连,所以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是重要的线索。而对于万里今晚遇到的那个出手相救的援兵,阮瞻认为它一定是与他们要调查的事有关的,因为魂体都比较有灵性,会知道他是调查此事而来,也能判断出他是善意的,因此可能要他为它们申冤。
现在想来,他们已经有了三个不甚明朗的线索——第一,是窑场的事,他准备明天就以瓷器爱好者之名来调查这件事;第二,那个今晚帮助过他的魂体,按理说它如果真有冤要诉,应该会再找上自己,所以他决定明天半夜到街上闲逛,看能否遇到;第三,这十二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要调查,这个比较难,虽然看似都是实质的人,但人和人的关系最为复杂,外人不容易了解,只好从他们的出身和共同做过什么工作入手。还有,他要提防司马南再派人来偷袭他。虽然他这种小角色司马南是不会亲自动手的,但他只要派出那个红衣美女来,他可能就打不过了,所以他决定适当用一下隐身符,另外留心不要被飞鹤跟踪,最重要的是要造成一种局面,让司马南不能轻易动他。他现在总算充分理解了阮瞻常说的那句话——敌强我弱,只能以智慧和勇气取胜。在这种情况下逞强斗狠,无异于白痴的行为。
万里整夜躺在床上计划着明天的事,天快亮的时候才睡了一小会儿,然后就立即搬到镇上那间大旅店去。这间小旅店的老板竟然没找他要房钱,嘴上说着漂亮的话,比如没有保护好客人安全,让小偷骚扰了客人云云,但万里心里明白,他一定拿了那批打手的钱,不过不揭穿罢了。他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走在大街上,也不管自己的鼻青脸肿,还有裸露在衣服外面的刀伤带给路人多少好奇和震惊,就这么东一头西一头地打听瓷器的情况,不到一上午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有个外省来的记者要做一个关于瓷器之乡的专题报道,而且为人热心得很,许多小作坊式的瓷器铺子都想主动找他介绍本镇瓷器的情况,期望能在他的新闻报道中稍微提及一下,这样对自己的生意大有助益。他一早就搬到小夏住过的那间旅店去了,而他上午在镇上一番折腾,到下午就已经达到了他所要得到的结果:他成了名人,每天无数人盯着,司马南不能再轻易派打手来;他想打听窑场的事,现在有一批人主动提供线索,虽然不是直接的,但他可以旁敲侧击地问,而且可以不知不觉就做到;他想知道被困在新镇里的那些人的情况,而这也可以通过假采访获得一些线索。假设阮瞻推测的没错,那么司马南和洪清镇的上层人物是没有勾结甚至是对立的关系,因为他要利用怨灵,就要满足怨灵报仇的愿望,而产生这么多怨灵的事是当年这些镇领导隐瞒的,那么他们一定是报复的主要对象,这从被困新镇里的人中大部分是官员就能看得出来。这样,他们肯定不想怨灵被放出来!所以,虽然他要暗中进行很多事,可司马南比他更见不得光。现在司马南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他,而他可以安安心心地调查事情。如果司马南晚上派猛鬼来,他还可以利用隐身符实施狡兔三窟之计,保证司马南不会轻易找到自己。现在他最大的问题就是要以最快速度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尽快为阮瞻和小夏提供线索,另外要把这镇上的水搅混,还要找到一个叫龙先生的人。
龙先生为这个镇起了个好名字,还亲自为新镇选址。据说是个很有学问的隐士,但很少有人见过他,也绝少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这让万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是谁?和这件事情有关吗?目前他来不及想这些,因为整个下午乃至整个晚上,来旅店找他的访客骆驿不绝,他开始搜集大量的情报,然后筛选出其中最有用的信息。
“这两个小子!”司马南面色阴沉地站在窗前。他还是住在那间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洪好好则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感觉出他极度的不快,因此没敢插嘴。她刚向司马南报告过洪清镇的情况,对万里实施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血木剑和留下的东西没有偷到手、没有真正伤到万里、而且被万里堵死了继续这样做的路。虽然计策是司马南想出来的,但毕竟是她去亲自办的,她很怕被迁怒。
“除了第一次交手,我再没有低估他们,甚至每次都要高估一点,可是他们的潜能好像是无限的,总是会比我想的要更厉害。”司马南继续说,“好好,你说,我是不是老了?”他既然问起,洪好好不敢不说,犹豫了半天才道:“你不是说——和这种人斗才有乐趣吗?这样——不是正好陪你玩?”她说完了,偷看他的反应,但他还是背对她站着,一动也没有动。
“你说的也没错。”司马南语调平直,听不出喜怒,“可是有一句话叫养虎为患,等姓阮的小子强大得无以复加,姓万的小子又能搭得上调,死的可就是我了。嘿嘿,想想我竟然有可能死在他们的手里。”
“不,你不会死的。没人比你强大,你一定会打扁这两个小子。”洪好好急忙说。她的语气十分恳切,因为没有司马南,她就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她贪婪地热爱着这个世界的黑暗与繁华。而且她怕这个男人,虽然他温柔的时候
是个最好的情人,但他的心像个无底洞,让人看不清,有时候会泛滥上凶猛的洪流,恐怖极了。
“放心,我死不了,因为我不会让阮瞻强大到我摆不平的地步。死在他们手里?哼,我只是说说,你还真信!”司马南狂妄地笑了一声,终于在话语中带出一丝情绪,这让洪好好也松了口气。
“明天我亲自去洪清镇。”司马南做了决定。看着窗外的灯光和车流,他突然有点恍惚,生就是那么美好吗?他不知道,他只想知道永生的滋味,所以一定要得到。而且就算死,也只有阿百才有资格要了他的命!
新镇里。一幢居民楼前。从门窗望去,迷雾仍然没有退去,反而愈发浓重了,像一块巨大的白布挂在外面,把整个世界和这个小小的房间完全阻隔开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房间好像开始漏风一样,门窗都发出轻微的“咣当”声,一丝丝阴寒之气渐渐渗了进来,四壁、屋顶地面也开始潮湿了。“怨气太深,符咒的力量顶不住了。”阮瞻侧耳听了听,皱紧了眉头。此时他和小夏还是坐在隔断墙的后面。自从他们躲在了这个房间里,他就在试图恢复自己的一点灵力。
“现在好像被围住了,一会儿要想个法子出去才行。”小夏探头看了看。只见外面几个人也似乎感觉到了这暂时的平安就快不存在了,每个人都有点紧张。刘红又开始往还算镇静的左德身后缩,马记者一脸惊惶,赵家远是神情呆滞,只有毛富开开心心地坐在地上,嘴里也不知说些什么。
“没关系,我会有办法。”阮瞻的眉头仍然皱着。从刚才和万里的通话看,他在外面果然遇到了司马南的袭击,这让他多少有点担心,而这里目前的情况也十分棘手。
“我不担心。”小夏又回到阮瞻身边来,看他的眉头锁得紧紧的,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抚着,“有你在,怎样也没关系,逃不出去也没关系。”阮瞻捉住小夏的手。她距离他太近了,这样用手指尖抚着他的眉头,让他又想去吻她。然而他还没有动,就感觉她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他差点追过去,让那甜美的感
觉持久些,不过他强迫自己冷静着不动,因为他明白目前的困境,如果他随着自己的心意,那么他整颗心都会放在她身上,他们就没有一丝生的希望了。“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他握着她温软的小手,“你的未来还有无数美好的事等着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