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宗原本就邻近东海郡,因此玉正只花了一夜时间便抵达东海郡境内。凌晨时分,玉正经过彻夜奔波后,他此刻正待在一片树林里休息。
不知不觉已经二月,春天悄然来临,万物已经有了复苏的迹象,不远处小河缓缓流淌的声音传到到玉正耳中。
玉正如今已经达到冲血境初级,他身为修士不会像凡人一样每晚需要睡上四五个时辰,他在林中休息一个多时辰后,他便感觉自身精力充沛。
左右无人、闲来无事,玉正来到了小河旁,他坐在一颗石头上背靠着树木,他从海宫中挑出一本书便诵读起来。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玉正读书专心致志,他很快就沉浸在书里。玉正诵读诗书的时候饱含感情,这些感情真挚而不做作,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玉正朗声道。
就在这声一道掌声惊醒了玉正,河对岸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男子,这名男子鼓掌说道:“好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真是好!”
玉正面前的小河不过一丈之宽,而这名男子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玉正的元念竟然没有发现他。倘若这名男子对玉正心存歹意,那玉正还真的凶多吉少了。
河对岸的男子二十岁左右,他面目清秀、气质儒雅。这名男子对着玉正淡淡的微笑,他目光清澈,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赞赏与鼓励。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玉正看得出这名男子是真的对自己有好感。自从玉正得到戮仙剑之后,他对杀气异常灵敏。然而河对岸的男子,他浑身气息收敛,他望着玉正的时候,他身上没有散出丝毫杀气。
这名男子应该不会加害于自己,玉正心中猜测道。
但玉正提醒自己还是要小心,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玉正的目光仔细的扫过这名男子,这名男子脸色微白,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名进京赶考的书生。
玉正发现自己看不透这名男子的修为,他首先排出了这名男子不是修士的可能性。假若这名男子是个凡人,玉正早就能察觉到他的存在,而不至于直到这名男子主动出声,玉正才发现他。
既然这名男子不会是凡人,那么他的修为只高不低,他至少都是方舟境修为。不过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玉正自然不会拒他于千里之外。
玉正明亮的目光对准了河对岸男子清澈的目光,玉正拱手道:“这位兄台?不知这句话好在哪里?”
河对面的男子淡淡一笑道:“这句话哪里不好了?它道出了一个事实!这天地压根没有一丝仁慈,丝毫不懂仁爱,上天对待我们就像对待稻草编织的狗一般,它从来不会关心我们,它任由我们自生自灭。而圣人同样缺少仁爱,任凭人们自作自息!哪怕是战火纷飞、天地****,这顶多换来这些圣人的一声叹息罢了!圣人们无动于衷,只会隔岸观火!”
听了这名男子的话,玉正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句古诗的意思确实如同陌生男子所说的那样,但是陌生男子表达的意思似乎有些极端。
面对学问,玉正虚心请教道:“这样难道不好吗?天地孕育万物并没想过取得什么回报,它对待万物都是一样的,顺其自然、任其发展。万物自己的行为,与天地无关,天做自己的事,地做自己的事,一切犹如随风入夜、润物无声,天地是最自然不过的。”
谁知道玉正的这番话得到的不过是陌生男子的一番训斥。陌生男子眉头一挑,他轻声喝道:“天地不仁哪里好?天地无情、大道无情,而偏偏天地孕育出来的万物确实有情的,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原本我听到你抑扬顿挫、感情真挚的读书声还以为你和其他腐朽的读书人不一样,想不到你也不过是一根朽木而已!一点不会思考!真让人失望!”
玉正面色一冷,他反驳道:“天若有情天则老,大道无情才公道!如果上天和万物一样富有感情,那么上天就会有喜怒哀乐,天地秩序就会变化,万物都会因为上天的喜好而受到不平等的待遇。难道天地不仁岂会有错?”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本身没有对与错,古人道出这句话只是阐述了一种自然哲理。而玉正和陌生男子之间的争论却是由这句话引申出来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天地不仁究竟是对是错?
陌生男子与玉正一河之隔,陌生男子听了玉正的话后,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你读书不会思考,更不会观察!这书不读也罢,不读也罢!”
玉正听到这里,他心中大为不服,他自信自己并不是榆木脑袋。玉正身体前倾,他逼问道:“既然兄台说我不会思考,那么请问兄台这天地不仁难道真的有错?”
陌生男子这时霍地抬头,他眸子有些冰冷,他喝道:“错!当然有错!天地不仁大错特错!上天就该有情!”
玉正嘴角一翘,他冷笑道:“大道无情何错之有?恕我学识浅薄,不能理解兄台的高见!”
“好!既然你不服我,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你跟我来!”陌生男子不屑道。
就这样,因为一句古语引申出的问题,玉正决心跟着这名男子,看看这名男子如何让自己心服口服。
玉正跨过小河后,他和陌生男子并肩走在一起。一路上玉正引经据典同陌生男子一直争论,交流的多了,玉正发现这名男子涵养很高,而且知识渊博,不过陌生男子思维有点极端,准确的说他是有点厌世。
俩人之间的激烈争论时常让彼此面红耳赤,但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双方风度翩翩、指点江山,唇枪舌战攻势不停,彼此都想让对方认输。
玉正跟在陌生男子身旁,双方似乎很有默契,他俩都没有询问对方的身份,他俩只是围绕着之前的话题不停的讨论。
不一会儿,他俩走出树林来到了官道上。东州繁华,官道上行人络绎不绝,镖局、商队、宗教中人等穿梭不停。玉正也不知陌生男子要带自己去哪里,但是他紧紧跟着陌生男子即可。
陌生男子带着玉正走上官道后便一直顺着官道走,走了许久,远远的一座县城浮现在他俩面前。
弦歌县,东海郡西部的一座县城,九州大陆上出了名的礼乐之城。弦歌县的百姓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能歌善舞,不少当地的女子豆蔻年华便已精通瑶琴、箜篌、琵琶等诸多乐器。
弦歌县才子、才女辈出,朝廷礼部每年都会派官员来弦歌县城招收宫廷乐队成员。这座县城也被誉为状元之乡,因为大典每十个状元中就有一个状元出自弦歌县。要知道大典皇朝九州三十六郡,每郡都有十几个县城,十个状元中就有一个状元出自弦歌县,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尽管玉正心中疑惑陌生男子带领自己来到弦歌县城干什么,但玉正看着陌生男子的样子似乎是要进城,玉正心中运转太拙龟息决,他将自己全身的气息隐蔽起来。同时玉正全身的皮肤发生变化,他的骨骼都开始噼里啪啦作响。
随着玉正修为的精进与他对太拙龟息决更深层次的钻研,玉正现在不但能够运转法决隐匿自己的身形,他现在也能改变自己的容貌。只见玉正的肤色越来越黑,他的身材越来越高大,只是眨眼间玉正从一个清秀的少年变成一个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的壮汉。
陌生男子虽然察觉到了玉正的变化,但他头也不回一下的继续朝着弦歌县城走去。就这样,一个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的壮汉跟着一位面目清秀、气质儒雅的男子经过县城门口官兵们的盘查之后,他俩便进入了弦歌县城内。
弦歌县城不愧是出了名的礼乐之城,还没进到县城内部的时候,玉正便听到县城里面传出美妙的音乐。
街道两边的商铺卖的东西也很特别,除了龙飞凤舞的的书法、栩栩如生的画卷之外,商店里卖的就是各类精雕细琢、美轮美奂的乐器。街道的商铺、远处的住宅、路口的客栈里都传出各种优美的音律。
乍一看这座县城,歌舞升平、礼教通行,百姓们安居乐业、合家安康。
“怎么?觉得这里很好吗?”玉正身前的陌生男子说话了,不过陌生男子的声音是直接传到玉正的脑海里,陌生男子是通过元神念头同玉正交流。
玉正的元神念头回应陌生男子道:“这里欣欣向荣、繁荣昌盛,我早在故乡的时候便听吟游诗人谈及这里多么多么的好。如今我亲自来到这里,看到这里的景象,这里确实很不错!”
“你跟我来!”
陌生男子对玉正说完话后,他便向前走去。玉正紧紧跟随在陌生男子的身后。
七拐八弯,陌生男子带着玉正渐渐远离了繁华的街道,玉正周围的景象越来越萧条,附近的建筑也不如县城中央那么富丽堂皇,这里的房屋破败不堪。
玉正元念向周围撒开,凭玉正的元念感知,这里是弦歌县城城西。同在一座县城,城西与其他地方的景象竟然差别这么大,玉正心中心惊。
城西十分安静,这里更像是一片野生的树林,杂草丛生、人烟稀少。城西的房屋十座有九座是用泥土简易搭建的,只要刮风下雨房屋就会坍塌。
玉正跟着陌生男子来到了一片草丛中,来到草丛中后陌生男子停止了脚步,他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
向前看去,前方有座简陋的屋子,这间屋子缺砖少瓦,门窗都已破碎。等到晚上的时候,寒风都能吹到屋子里面,雨雪来临的时候雨雪更会闯进屋里。
玉正同陌生男子一样,他远远的站在草丛里关注着这间屋子。玉正的元神念头四散而出,周围一切包括屋子里面的景象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屋子里面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子伏在案桌前,这张桌子原本四只腿如今只剩下三只腿。桌子虽然不牢固,可这名女子依旧在桌子上用毛笔在白纸上写着字。
这名女子身体娇弱、衣着素朴,她头发有些散乱,她的脸庞上布满了灰尘,透过她脸上的灰尘可以看出她应该有几分姿色。这名女子此刻神情憔悴、身体疲惫,她不时还会轻轻咳嗽几声。
玉正发现这名女子双目无神,这名女子手中毛笔的笔墨用完之后,她还需用手在桌子上轻轻的摸索着才能找到砚台,原来她双目已经失明。
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玉正也不询问陌生男子,陌生男子既然带领自己来到这里,那么他自有深意。
一直到了中午的时候,玉正的元念中出现了另一个人。这是一名男子,十八九岁,看其样貌像是读书人,他走路匆匆,他的手中拿着两个馒头。
或许是因为走路太急了,这名男子手中的一个馒头掉落在地上,他急忙捡起地上的馒头然后再向前走去。
这名男子进入了玉正面前简陋的屋子里,屋子里的女子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缓慢的站起身来,她侧着脑袋用耳朵聆听着屋外的动静。
屋里的女子轻声问道:“是小易吗?”这名女子的声音宛如潺潺流水、风拂杨柳,低柔而轻盈。
“环儿,是我!”拿着馒头的男子回应道。
小易进入屋子后将手中两个馒头塞给环儿,然后他的眼神便盯住了桌子上的字画。
环儿失明,她并不知道手中的一个馒头因为沾有泥土而变得黑不溜秋,她将馒头放到嘴中刚吃一口便吐了出来,环儿疑惑道:“小易,这馒头怎么有泥巴的味道?”
然而小易却并没有理会环儿,小易脸色涨红,他盯着桌子喝道:“环儿,怎么这半个月你才画了一副画?写了一上午字也就写了两纸字?”
环儿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她哽咽住了,她只是将手中脏了的馒头放在桌子上,然后吃起另一个干净的馒头。
小易也注意到自己的态度十分恶劣,他脸色一变,他轻声道:
“环儿,刚才我的脾气是差了,你千万别见怪。只是你这些日子写的字少了、画的画也少了,我得不到钱就没法去听夫子讲课啊!不跟着夫子的话,我得不到最新的试题情况,我怎么能考上举人?不考上举人如何替你爹翻案啊!环儿千万别我的气啊!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能够替你爹伸冤!”
小易一边柔声说话一边靠近环儿,他来到环儿身边的时候张开了双臂。小易正准备拥抱环儿的时候,环儿似乎知道小易的动作,她急忙的退后,这让小易抱了个空。
环儿轻声说道:“小易,我最近一直写字作画,手都发酸,我每天肚子也饿,所以这两天写字作画的速度变慢了。不过我以后一定会努力的!”
小易抱了个空,他眼中闪过恼怒之色,他盯着环儿全身上下肆无忌惮的看着,他一脸****之色。小易忍住了心中的冲动,他柔声道:“好的,环儿,举人考试就要来临了,我得去听夫子讲学了!环儿这段时间就辛苦一点,等我考中举人在县衙里有了职位,我迟早会去典京城替你爹伸冤!”
小易说完这番话后,他拿起了桌上的一幅画和两纸字匆忙的离开了这里。小易离开这里后,玉正身旁的陌生男子跟在小易的身后,玉正见状也跟着小易。
不久之后,小易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弦歌县城城西的一间字画店里,他将一幅画和两张纸递给字画店老板。
字画店老板接过小易的东西仔细的看了看,只见两纸字上的字迹秀丽工整、端庄得体。而那幅画画着一间大宅,宅里有座假山,蓝天白云下一位千金小姐在同几个丫鬟绕着假山愉快的玩耍,整幅画惟妙惟肖。
小易将字画卖了后总共获得七十个铜板,卖字得了二十个铜板,卖画得了五十个铜板。
玉正和陌生男子一同跟着小易,接下来玉正真的是怒了,他看到小易没有前去听什么夫子讲学,小易径直的来到了一家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