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老板也叹息地摇了摇头,摆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来。
“老爷子的身体最近日渐羸弱,每逢秋冬必犯咳嗽,有时候还犯糊涂连人都认不清,唉……”薛老板感慨万千地,悲声道,“九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毕竟他是我们的父亲,生了我们,养了我们,孝道不可废呀!”
幽冥冷冷地哼了两下,嘴角勾起狰狞的嘲讽,眼中冷峭与怨恨的火光相互碰撞,最后化作一片凌然,道,“活该,总算老天开眼,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只是报应来得晚了好几年,他早该死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幽冥咬牙启齿,恨意浓厚得让尘埃都仓惶逃脱,纷纷争先恐后地远离他的视线范围。
韵音扶门而立,怔怔地看着幽冥,紧紧地咬着下唇,心中忐忑不已,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想来不爱管闲事,也从不喜欢揭人短处和伤疤,可这次,她似乎不小心犯戒了。
“九弟。”薛老板拉住幽冥的胳膊,柔和温煦的眼中颇有几分无奈,软言劝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恨,有怨,可我们兄弟几个哪个不是这样,最后还不是原谅了他。”
幽冥怒目圆睁,一脸冷峻,声音尖锐得刺人耳膜,“你问问死去的二哥、三哥、五哥原不原谅他?还有已经痴呆的八哥原不原谅他?”
“可他也是被逼的。”薛老板急着辩解道。
“被逼的?他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自己的富贵!他的心里只有自己,我们和我们的娘亲不过是随时可以遗弃的敝屣。”
幽冥说着有些嗫嚅,声音低沉得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原谅他?”
忽而,又扬声嘶吼起来,“我死都不会原谅他,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薛老板脸色凝住,不自觉地松开紧紧抓住幽冥的手,黯然地往后退了几步。
韵音只觉耳旁嗡嗡地响,幽冥的话怨毒得像黑暗吞噬着大地,猛蛇缠咬着猎人,她不懂,父子之间到底有多大的仇恨,可以让幽冥一直记恨到如今?她是个孤儿,可也知道血浓于水的道理。
怔滞间,幽冥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往事--
二十二年前,梅林镇是个世外桃源,因为地处偏僻,可以说几乎与外隔绝,这里的人们淳朴得如同一张白纸,对外面的生活然全不知,当然就也没有向往。
薛程里是梅林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他也是一个风流的人,加上他本来又长得倜傥,年近四十,已经娶了四房夫人,四房夫人共生有五子、三女。
最近,他又纳了第五房小妾,说起这第五房小妾,他可以说是费劲了心思才弄到手。
她叫萧芳芳,是梅林镇有名的美女,年满十六前来提亲的踏破了门槛,可最后却愣是被薛程里的花言巧语骗到了手。女人大多这样,禁不住诱惑,尤其是有钱有势,又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
第二年,萧芳芳给薛程里生下了第九个儿子,取名薛峰。
虽然年纪渐长,但薛程里风流的毛病好是没有改,不到三年,萧芳芳便被冷落了。
不过,萧芳芳是个本份的女人,守着儿子也能过日子,虽然平淡,但起码薛府吃穿不愁,和其他几位夫人也都相处愉快。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薛峰到了十五岁,他继承了薛程里和萧芳芳所有的优点,长得极为出众,用妖孽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他的性子和温和,对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的。
那年,梅林镇从外面来了一群女子,为首的叫甄红颜,四十多岁,瘦巴巴的,一副尖刻的模样,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她的背景。
然而,梅林镇的人向来热情好客,对那群女子表示了热烈欢迎,况且甄红颜她们还带着大批珠宝,许许多多外面的新鲜玩意,一下子勾起了梅林镇所有人的吸引力。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薛程里。他把甄红颜请到了薛府,盛情款待,还让他的儿子们出来坐陪。
薛程里笑眯眯地看着甄红颜,问道,“甄夫人,不知你这次到梅林镇来是打算长住,还是有其他事情?”
甄红颜眼睛四下一闪,就将薛程里所有的儿子打量了个遍,大儿子薛贵,二儿子薛礼,三儿子薛峻、五儿子薛科,八儿子薛帆,九儿子薛峰,个个都长得极为出色,尤其是九子薛峰,甄红颜一看便十分喜欢。
“薛员外好福气啊,有这么多出众的儿子,我真是羡慕得紧。”甄红颜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薛峰他们忙朝着甄红颜礼貌性地点点头,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薛峰的眼睛一直停留在甄红颜身后站的两个侍女身上,她们都是甄红颜自己带来的。只是甄红颜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两个侍女怎么说呢?算不上丑,甚至五官拆开来看绝对可以说是漂亮,然而不知为何,凑到一起就那么的怪,非男非女似的。
“哪里?哪里?”薛程里谦虚地呵呵一笑,心内却得意得很。
“对了,甄夫人可有子女?”礼貌性地,薛程里回问了句。
甄红颜顿时愣住了,脸色忽然变得煞白,眼中恨意弥漫,瞬息又如空中惊鸟消失得无影无踪,扯开嘴角,笑道,“我哪里有薛员外福气好,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
薛程里眼前一亮,脸上的笑容更加殷切,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力劈啪啦地响。这个甄红颜虽然长得不怎么地,可贵在有钱,只要他娶了她,她的所有财宝不都是他的了?不过……
“甄姑娘,你这次到梅林镇来,是?”薛程里又问道,这次他直接把甄夫人改为甄姑娘了。
“长住。”甄红颜淡淡一笑道,将薛程里眼中的算计看得一清二楚。
薛程里霎那心花怒放,言不由衷地奉承道,“像甄姑娘这般女子,能到梅林镇长住,真是阖镇的福气呀。”
甄红颜眼中飞快掠过一抹精光,轻挑眉梢,“是吗?”心底却暗自嗤笑一声,道:但愿你不要后悔说这话才好。
薛程里连连点头,呵呵道,“当然,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