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则仕在每天七点多时才能回家去,可早上九点多他便要出门工作了,你可别看他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可身体硬朗着呢,大概因为他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缘故吧。
在每天七点多的时候,那个长满各种臭味的菜场上总能看见他瘦小的影子,这个菜场呢,一则提供他的食物,一则提供一条鱼——给猫的食物,对老人来说这或许便是这菜市场全部的意义了吧!而且老人八点前准会到家,这时只要那出租屋的老铁门“咯吱”一声打开——那只在铁门守护了好久的老猫便“喵——喵——喵——”的叫嚷着蹭着老人的腿。“你这笨家伙——”老人笑着把鱼放在哪个沾满一层黑色油迹的铁碗上。
在这间又窄又旧的房间里,结果只容得下一张床和床前面的一张桌子和桌子上的一台小电视机——这是他从旧货商贩那买来的一台价值八十元的彩屏电视,但没想到这电视竟然还能收到十几个台。老头在床上坐下来,摆好饭菜,便打开电视——他是个讨厌安静的人,但这周围似乎除了一群老房子外便没有什么了。刘则仕打开电视他在那个泛黄的杯子上满满的倒上了一杯酒。电视机“沙沙”的放着节目,他似乎对电视一点也没留意,他只想耳边能够热闹点。吃饱的猫习惯的趴在主人身上做着各种小动作。主人对这只猫也的确爱护有加,他把一只手空出来抚摸着它。老人看了看猫,它也用它留着白色胡子的脸瞄了瞄主人。老人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他想起了刚领养这只猫的时候,那是的它是那么的小,距离现在有六年的时光了吧。他记得那一天一大早,他的房东——那个老太婆一大早便提着这只毛色掺杂的小东西到他的门前——大概是因为毛色太杂送不出去,又不忍心扔掉的缘故吧。那时他是拒绝的。
老人想得出神,他记得那么清楚那天正是他收到父亲死讯后的的一个早上,他没哭泣也并不悲伤,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折磨着他,他还是像平时喝得醉醺醺的然后入睡。他还记得夜里他梦见了他的父亲,然后在他睡得正香的时候,房东敲着铁门把他吵醒了。它的心情不大舒畅从床上爬起来走了两步然后开了门。他半眯着眼,太似乎是第一次看见他那个长着愤怒的脸的老房东的笑容,他有点吃惊的擦了擦眼睛。
“怎样?”她提起铁笼里关着的身材瘦小的长着杂毛和长耳朵——它活像一只老鼠。“我看你……”她笑得很不自然的,“看你一个人住的很……”她似乎考虑了会,“寂寞吧——给,这只可爱的小猫给你……解解闷。”她把笼子放下了就走——大概是小跑吧,她迟钝的身体一摇一摆的,似乎马上要散架了一样。过了好会刘则仕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摇着头嘟囔着“唉——我自己都养不活……还养它?”他提起笼子朝里面看了会,突然他觉得这只猫是那么的孤单那么的悲惨——因为它奇怪的毛色和长相而被抛弃了,不知怎的他竟然可怜它了,这奇怪的感觉让他觉得更加不愉快了,但老人终于决定要养活这只可怜的小家伙,最后竟然真的养活了,而且长得那么强壮。在前年老房东拄着拐杖跟他跟他要房租是发现了它。“这……”她衰老的头晃动了一下“是我的那只猫?如果……”她停住了仍然仍然用她那副厌恶的神情说,“好了,房租该付了……”他抬起那只颤抖的手……老人还记得一个小个子的同事说过几天过年了,把猫煮了算了——气的老人大发雷霆。
刘则仕一只手抚摸着猫一只手拿起酒杯喝了起来,他满口辛辣的酒味。虽然他每天都喝酒,并且醉醺醺的但老板——那个挺着惊人的大肚子走路有点吃力的中年男人——他是绝不会嫌弃这个廉价的劳动力的,而且老人是那么硬朗那么强壮,没什么他做不来的。现在这只猫似乎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这只可怜的母猫也从未离开过这老房子,也从未生过一胎猫仔。
老人吃饱了,不过今天喝得不多,他突然想起他曾经去过的那块草地,这春夏之交正是广州市花木棉开放的时候,不知怎的不知怎的他突然很想到那儿走走。于是老人把刚要入睡的猫放在床上便出去了。
太阳似乎已经落下了,他从那堆阴暗的老房子中走了十几分钟。终于走了出来,外面的道路都被灯光点亮了。老人已经好久没从这条小路上走过了,他感着有些疲惫,虽然有些后悔了可他仍是一直走着,这一路上似乎仍要穿过一个批发市场在穿过一条小路。“这世界真……难以理解啊……”老人嘟囔着,他在想:“这里有从四面八方来的人,他们都在这………生活吧——可是为什么呢?人总得死的吧!”他突然想起了他的老房东,她的儿女们读书有成都往国外去了,或许他们是不再回来了罢。他突然又想,“老房东好久没来收房租了吧!死……死了吗?”几个月前,他听说房东中风进医院了,那时的他还觉着高兴,可如今那种想法——他已经完全无法理解了,他开始可怜她,虽然她还是那么的爱刁难人。
老人仍在这条长长的小路走着,他开始悲伤了,他又想到他可怜的父亲——他的父亲到死时还在为他担心吧!在家里他是排第二的,家里两个兄弟都一早结了婚——他想,“或许大哥都抱孙了吧,毕竟我有十几年没回去了。”——那个贫穷的小山村,那时他的母亲死了,他回去参加过葬礼,从那以后……最后老人终于走到了那块曾经的草地——如今那的草已经长得老高了,大概很久没人打理了吧!从那远处的高桥上的路灯里,他终于看见了那些盛开的木棉树,一些棉茹飘到他的鼻子上,害得老人重重的打了个喷嚏——这一切没有那么美好呀!
老人在木棉树下坐了下来,那些坚固的草把他刺痒了,可他不去管它。刘则仕在木棉树下闭上了眼睛,他想把那混乱不堪的思绪整理一下——可眼睛一闭上便有无数的东西从他的脑袋中涌现了出来。无数那曾经想都不曾想过的念头使他变得忧郁痛苦,他想到这几十年来他都喝的醉醺醺的,他对不起自己的父母亲,,不知怎的有些奇怪的泪从他充满皱纹的眼眶中涌了出来……他不敢闭上眼睛,他想什么都不想,可做不到。他开始后悔了。年轻的他恋爱过两次,第一次已经记不大清楚了。最后一次,他们原本是会结婚的,可后来那女孩因为一种复杂的病。在医院做手术时死了,那时医院的报告结果是说手术过程中突然病发,因为那是一种复杂的病所以名字也很复杂……似乎是从那以后他便开始喝酒了,那个晚上是他第一次喝醉。
老人心神不宁的站了起来,他在木棉花树下徘徊着,他看着那些腐烂的木棉和一些新落的花,他记得以前家里的后院也有棵木棉树,每到这个季节母亲便把花都收拾起来,用丝线穿着晾干,那时候多好呀——老人把花一朵朵的捡了起来,可他突然又放弃了——一种极其郁闷的空气让他难以呼吸,老人后悔了,“真不该来这种地方,这么远……”他都囔着。“能回去再生活一次就好……”天空是灰压压的一片月亮在云里已经躲藏了几天了,大地也是灰压压的一片,照亮的只是那浑浊的路灯。“就算……我死了……”老人沉重的凝视着夜空。“……多……没意思呀……人总得死吧!”他边走边哆嗦着,突然他撞在了木棉花的树干上,这种刺痛的感觉,他突然像受惊一样的立直了。“……还活着?”老人苦笑了,他想起从三十岁以后这几十年的生活,他只记得喝酒,吵架,干活,还有他的猫,是呀——老人用五年时间养活的那只猫。“如果我死了,谁也不会去养它吧!他还会每天蹲在门前等我?”他转过身打不得往回走着,突然他想回去,回去马上把猫抱住……
老人一步步的走着,走回他的生活,那间破旧的房子,那只猫……他又想起了他的老房东,“或许——她已经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