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儿！”萧洞玄忽然双眼里流露出很奇怪的神情，不知是悲是喜。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
“是我负了她，是我负了她。”萧洞玄喃喃自语道：“六十年了，整整六十年。”
慕雪影和皇甫定一面面相觑，心道：“难道这其中又有着不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
“六十年前，掌门师傅有意将传位于我，我当时拒绝了，因为身为九天神教的掌门，是不可以娶妻生子的，而当时，我深爱着仙儿，我以为我不接掌门之位就没事了，谁料我的两个师兄也对师妹有情，师傅大怒，将我们四个弟子全部逐出了师门。后来，我满心欢喜的带着仙儿回到信阳老家，一心想娶仙儿过门，世事难料，偏偏家父重病缠身，临终之时，让我迎娶同村王员外家的独生女王婉晴。”萧洞玄那漂亮的丹凤眼里有晶莹的泪花的闪动，时隔六十年，当年的事还记忆犹新。
“师叔最终还是娶了王婉晴吗？”皇甫定一不解的问道。
“不错，我和王婉晴原来至小就订了亲，如果我悔婚的话，王婉晴就嫁不出去了，更何况家道中落，曾经富甲一方的信阳王家，早已伦为一介平民，王员外早已病逝，只留王姑娘和常年多病的母亲相依为命，仙儿知道我有婚约，深明大义，主动要走，她说做人一定要信守诺言。我告诉仙儿，我今生今世只爱仙儿一人，而且答应仙儿，我一定会跟王姑娘讲清楚。”萧洞玄强压着内心的痛苦，细细道来。
“那后来呢？”
“那天晚上，我原先是想去找王姑娘说清楚，告诉她我心里已经有了仙儿，谁料想刚到王家就见王姑娘衣衫不整的蜷缩在床角，泪流满面，脖颈上，手臂上全是淤青和抓痕……”萧洞玄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见他仰起头，表情很痛苦。
“发生什么事了？”
“王婉晴被当地的几个流氓凌辱了，我好后悔，如果我没有这么优柔寡断，如果我早到一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萧洞玄的情绪很激动，嘴唇不停的在颤抖。
“师叔别难过，谁都不想这种事情发生的。”皇甫定一安慰道。
“王婉晴觉得无脸见人，更觉得对不起我，想要悬梁自尽，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原想跟她说退婚的，可是发生这种事，你叫我怎么说的出口，我答应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信守诺言，我告诉她我一定会娶她，照顾她一辈子。”
萧洞玄双目微合，表面上看似宁静，内心却心潮澎湃，在场的人没有再插话，默默的等着他继续陈述着六十年前的片断。
我怕王婉晴再受流氓欺负，就将她接到了家中，由我堂妹照顾她，然后我再去找仙儿，想要告诉她不管今时今日作出什么选择，我心里爱的人，始终只有仙儿一个，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居然再也没有见到她，只看到她留在桌上的一张字条：“缘来要惜，缘尽要放。”
“就是师叔方才跟我说的话。”皇甫定一默默的点了点头。
“当时我发疯似的到处找她，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寻不到她半点踪迹，我知道仙儿一定是知道我在找她，所以她有心躲起来了，既然她有心要成全我和王婉晴，我也就应承了这桩婚事，一个月后，我和王婉晴结为夫妇，婚后，我一直都细心的呵护着她，虽然我心里有仙儿，但是我从没有负王婉晴。”
“要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心爱的女子却又不知所踪，命运太能算计人了。”岑沐雨忍不住感叹道，悄悄的看了一眼慕雪影，目光里泛起了一片温柔，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幼便喜欢着她，曾经何时，也设想着她会为自己披上凤冠霞衣。
岑沐雨移开目光时正好迎上了皇甫定一犀利的目光，一种负罪感忽然涌上心头，心道：“岑沐雨啊岑沐雨，别说她现在已经嫁为人妻，就算她未嫁，你未娶，你也配不起她，人家的夫君智勇过人，才貌双全，你有什么条件跟他争。”
岑沐雨轻轻的咬了咬嘴唇，再次勇敢的迎向皇甫定一的目光，只见对方目光柔和，好看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向自己点了点头，皇甫定一的淡定与理解化解了岑沐雨内心强烈的自卑感，心道：“难怪雪影会钟情于他，他的身上真的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光环，圣洁又柔和。”
“一年后，王婉晴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萧天云。”萧洞玄继续说道：“经过一年的沉淀，我也慢慢试着让自己忘了仙儿，期间，一直努力的对婉晴好，只要她喜欢的，我都尽一切努力的满足她，因为婉晴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我不能对不起婉晴，没想到我越是对她好，她的负罪感就越深，可怜婉晴到死都觉得自己负于我，到死都认为我是一直是真心真意的爱着她。”萧洞玄清俊的脸上忽然滑下了一行清泪。
“她死了？”慕雪影惊道。
“婉晴终究过不了那一关，她总觉得自己是洗不干净的脏身子，就连我们的孩子，她都认为是那几个流氓的种，产后，一直郁郁寡欢，最后服毒自尽了。”萧洞玄抬头看了皇甫定一一眼，道：“九天神教的弟子都会清心净气这门内功心法，当时我发现婉晴服毒后，也试着与她推血过宫，因为那时婉晴服的是砒霜，根本无药可解，我没有多想，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是我死了，我也要让婉晴活过来。最终，我成功的将毒引渡到自身，但是婉晴却再也没有活过来，因为当时，她已经死了。”
“那您自己不也中毒了吗？”岑沐雨不解的问道，心里暗暗的佩服萧洞玄对王婉晴的深情。
“不错，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活过来的，我只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办好了婉晴的后事，我只看到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婉晴的牌位……”萧洞玄低下了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师叔，过去的事，不要再去想了。”皇甫定一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这件事过去六十年了，但是所带来的伤痛，却依旧铭心刻骨。
“想我萧洞玄一生没有残害过一条生灵，可是不杀生灵，心怀天下，又能怎么样，我连我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如果不是那两个混蛋，婉晴也不会自尽，于是我找到了当时凌辱婉晴的那两个混蛋，我不但杀了他们，还杀了他们手无寸铁的父母和妻子，可是我并不快乐，我无法原谅自己的冲动，我更不知道如何去教育我的孩子，在一个月圆之夜，我悄悄的离开了家，如闲云野鹤，四处为家，遇魔杀魔，遇鬼杀鬼。”
“师叔后来是怎么在这碧田村安定下来的呢？”皇甫定一故意问道，不想萧洞玄陷在无边的伤痛回忆之中。
“初来这碧田村，发现这里的村民都身染恶疾，因无钱求医而死去，忽然想到当初背井离乡，拜九天神教掌门为师，目的也是为了救济苍生，就在那一刻，我忽然顿悟了，也许我杀不尽地痞流氓，赶不尽贪官污吏，但我可以救人，也许我救不了全天下，但我至少可以为天下苍生尽我一份绵薄之力。”
岑沐雨赞同的点了点，心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萧洞玄曾经杀了手无寸铁的老人和妇人，也许他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在过去六十年中，他救治了不计其数的百姓，且不收分文，就凭这份毅力和付出，他绝对当的起一个侠字。
“我没有再去找仙儿，我也无脸见她，我相信她如果了解了当时的局面，也不愿意再看到满手血腥的白羽书仙萧洞玄。”
“前辈，那几个流氓该死，如果你不杀他们，还有更多的人会被他们残害，所以你不用为此事内疚。”慕雪影安慰道。
“呵呵，姑娘不用安慰我，这么多年，我也看开了。”萧洞玄苦笑一声，道：“他们是有罪，但是他们罪不至死，还有他们的父母，妻子，这些人都是无辜的。”
“养而不教，放任自己的子女去伤害别人，这是他们种下的孽，逃不过他们的命。”慕雪影愤愤不平，在她看来，萧洞玄并非满手血腥，他只是个受害者，如果他有错，这么多年不计回报的救人，也该偿清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有什么打算？”萧洞玄深藏在心里六十年的隐痛如今讲了出来，心里舒畅了许多。
“莫凌霜现在功力暂失，我觉得我们应该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不知皇甫公子和师傅意下如何？”岑沐雨请示道。
“岑兄你错了，我们现在元气大伤，雪影毒伤初愈，你和爹也是重创未愈，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找莫凌霜算帐，很难全身而退！”皇甫定一一口否决道。
“哎，可惜了，都怪沐雨无能。”岑沐雨无奈的捶了一下炕头。
“你们别忘了还有老夫。”萧洞玄轻绥长须道。
“师叔，这是暗月阁的内乱，定一不希望你也倦进这件事来。”皇甫定一诚恳的婉拒道。
“你是我大师兄卓然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徒弟，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嗯，如果有什么需要，定一一定会跟师叔说的。”
“好。”
“那皇甫公子觉得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总不能天天呆在这破屋子里，等着莫凌霜找上我们吧。”岑沐雨有些心急。
“不忙，敌不动，不代表我也不动，你们且在这里好好休养，待晚上我去无泪慕府转转。”皇甫定一冷静的说道，心中已自有主意。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慕雪影当即反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