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归座位,慢条斯理嚼着春卷,爷充耳不闻当残障人士。
老申头忍无可忍,甩手一个茶杯砸在地面:“闹够了没有?看看,看看!一个个都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戏院看大戏来着!不知所谓!哼!”
安子老老实实的归位坐好,医怪仙灰溜溜的从桌底爬了出来。
怒气未平的老眼嗖的下转移目标,迁怒的火苗嗞嗞冲着那安分守己嚼春卷的人直烧:“看来一个个的都吃饱了,还呆着干什么,滚去收拾碗筷!”
爷含着嘴里的春卷噎了下。
“磨蹭什么啊?对父命你有异议?”
一个高蹦起,快手快脚的拾掇,唯恐一个慢动作回放被他老人家逮着了又拿来借题发挥,再次被他数落个狗血淋头。
元宝抓着盘子不撒手:“娘,元宝没吃饱……”
“去跟你姥爷说去。”
元宝乖乖松手。
爷勤劳如小蜜蜂的拾掇。
老申头的怒火发泄在爷这方无法继续延续,继而将机关枪对准了门口杵着的暗卫:“一根根都是木头否!杵着乘凉吗?没见到外头灯火通明?还不滚去查看究竟!”
暗卫们岿然不动。
老申头怒火飚炽:“造反吗!”
“几里外都能听到这狮子吼,这人呐,是越老越成精,瞧瞧,牙都掉的没几颗了,可这吼起个人来哦,啧啧,却依旧能吓得驴子打滚哩……”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老申头的话音刚落就接踵而至,那话里话外明目张胆的讽刺意味,当今社会除了一人不作他想!
老申头连连倒抽凉气。
果不其然,伴随着话语同时入场的三人,无疑都是当年的老面孔,尤其是居中那位身着深蓝色长褂的花甲老人,更是令老申头熟悉的嘴角直颤,残缺不全的牙直咬!瞧那花甲老人,虽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尤其在见到他的那刹,更是精神亢奋斗志昂扬,昂首挺胸阔步向前似乎要磨拳霍霍向硕鼠!
老申头异常激动的心始终难以放回原位,颤巍巍的手在桌下互掐着,面上扯出来的笑却是淡定的:“老夫刚才还在说呢,怎么今儿早上无缘无故听到乌鸦乱叫,原来是远方有客要到来,失敬,失敬!看来以后啊,你们家得将这乌鸦鸟供起来养喽,这可是你们家的吉祥物呢。”
花甲老人噙着笑当做没听见:“哎呀老匹夫,知道贵客今日要来,特意弄了桌好酒好菜招待啊?瞧瞧,炸春卷,三色糕,鱼香肉丝,糖醋里脊……哎呀,竟还有二十年窖藏的女儿红哩!啧啧,古人说的好啊,‘蠹虫噬木,久必断梁,硕鼠食粟,终可空仓’。子谦呐,你可知这空仓的粟都哪里去了?瞧瞧,都在申老匹夫的饭桌上哩!”
旁边,被点到名字的男人淡淡抿唇含笑不语,落后花甲老人一步的他跨前半步,双手作揖对座上老者深深一拘礼,温文尔雅的如玉公子,只是当日醉卧桃花间的潇洒不羁早已寻不到半分踪影,昔日多情潋滟的桃花眸此刻却犹如一望无垠的荒漠。
老申头连摆手:“功勋卓著的大功臣,铲奸除恶的大英雄,你这一礼,我这残害忠良、祸国殃民的老匹夫、老奸臣可受不起!会折了天寿的!哎呀,你们可是彪炳千古的忠臣之家,怎能到奸佞世家来沾染晦气呢?速速离去吧,小庙可供不起大佛哦!只怕你们在我这再多呆一刻,你们的老祖宗会气得从坟坑里跳出来哟……”
花甲老人在儿子的搀扶下自顾自的坐了下来,顺道也拉过自个的老伴也于自己的旁边坐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对面那老眼渐渐冒火星渣子的老申头:“正邪不两立这五字箴言自古就有,你当我愿意跟邪门歪道混为一谈?犹如你说的,会沾染晦气的!可是哦,就算有一千个不愿意也没法子,谁叫咱们是亲家呢?就算自个再干净,有个泼黑水的在,还能干净到哪去?”
“谁跟你是亲家!”老申头怒发冲冠,瞪过斜对面长身而立的俊美男子再次朝对面老人吼了回去:“鬼才跟你们是亲家!”
花甲老人乐了:“瞧见了吗子谦,人老了,不仅是健忘嚯,还胡言乱语呢!算啦算啦,懒得和神志不清的人一般见识,今个让那只母大虫闹腾的够呛,这里的风俗还真是奇怪,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却居于妇人之下,甘愿匍匐于妇道人家的脚下,怪哉,怪哉!哎呀,申家侄女,你快别收拾了,世叔我饥肠辘辘,正等着美味佳肴救命呢!申家侄女,你别愣着啊,快去再添几幅碗筷给你世叔和婶子啊。”
宽大的碎花粗布围裙代替了昔日的绫罗绸缎羽衣霓裳,拴着橡皮筋的灰白套袖取代了金边勾勒的奢侈广袖,曾经狂傲不羁的红带束发变成了用一陈旧木筷潦草挽一通的妇人髻,曾经金佘焚香把玩翡翠的纤纤细手此刻却捧着一干油腻的蝶盘碗筷……三年后的莫子谦恐怕做梦也没想到他再见爷时,所见到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妇人,而爷,更是做梦也没想到与他还能有重逢的一日。
医怪仙在爷的目光照耀下慢慢垂下了罪恶的脑袋。可是此刻他才知错了,恐怕是……为时已晚矣。爷会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奖励。
收回对医怪仙的目光凌迟,爷不慌不忙的将拾掇的碗筷重新摆放到桌面上,油腻的手习惯性在围裙上蹭了蹭,一言不发的转身朝着厨房而去。身后,莫父高声提醒着爷不要忘了再添个杯盏,片刻,老申头的咆哮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