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一群人簇拥着本善、本信、泰山剑派掌门人陈得剑、昆仑剑派掌门郎决明谈笑风生而来,后面跟着的人中,云啸认出了五六个,这些人都在血虎帮武林大会上打过照面,泰山剑派岱安护法霍启仁,昆仑剑派左长老杨法栋赫然在列。
于万通走出门去迎接,郎决明笑道:“哈哈哈哈,于老爷子,你果然已在此守候了!”
众人寒暄时,陈得剑、郎决明等心来的人均拿眼睛瞄方丈内坐着的云啸和鱼文秋。
本信大师道:“诸位,方丈狭促简陋,容不下贵宾,请诸位到大雄宝殿议事,云施主、鱼施主,也请!”
那些人看到青铜剑仍在云啸手中,均暗暗松了口气。
来到大雄宝殿,群豪竞相跪拜东方光琉璃世界药师佛、娑婆世界释迦牟尼佛、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并成锭成锭地向功德箱内塞银子,原来到此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们已经被请出寺外。
众人在殿内东侧的蒲团上分宾主坐定。此处是昔日少林众僧参禅讲法做功课之处,因此蒲团够用。
群豪都看着昆仑剑派掌门郎决明,郎决明清了清嗓门道:“诸位顾及脸面,都开不了口,得罪人的话,还是由在下说吧,本善大师,我们来此,有两件事,一是杀了这小子,为幽忧谷中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二是商议如何处置他手中的这把剑。”
原来,幽忧谷一战之后,云啸理所当然地被各门各派、各帮各寨盯上,他和鱼文秋在幽忧谷时,有许多帮派就已经在谷内活动,监视云啸,结果绝大部分被幽忧谷众人料理,像伏击他们的青蛇帮和绑架鱼文秋的陇州兴云帮之所以能够出现在幽忧谷附近,都是因为幽忧谷主崔无意返谷后,撤回了警戒岗哨。
出了幽忧谷势力范围,各帮派开始肆无忌惮起来,而云啸和鱼文秋之所以没有感觉到,是因为盯着他们的门派忙于明争暗斗,大帮派驱逐了小帮派,而大帮派之间又互相掣肘拆台,后来局势被昆仑、泰山两大剑派明里暗里控制,大家更动不了手啦,而这两大剑派,也因互相之间难以妥协、怕伤了两家和气而迟迟未动手。
此外,云啸、鱼文秋一直在奔波,行踪不定,不易跟踪追赶,并且因为有了之前被暗算的经验,他们路途上亦甚为警惕,给众人下手造成了更大难度。
大伙都抱定了一般心思:我得不到宝剑,其他人也别想得到!
没想到,少林寺借着丢经书这个因由,轻而易举把两人请进了少林寺。于是众人立刻赶来,找少林寺“论理”。
本善大师听了郎决明此言,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云少侠虽有过错,可也不必取他性命,老衲打算小惩大诫,留他在寺中悔过。至于他的物品,暂由少林寺保管,诸位都是正道中人,素以侠义为怀,怎可轻取一个孩子的财物?”
本善大师这番话与他方才抢云啸宝剑的作为甚是矛盾,于万通身为其老邻居,晓得他向来如此,听罢微微一笑而过。
陈得剑道:“大师,幽忧谷中,这孩子帮人家杀了多少少林高僧?他站在邪门歪道一边,公然与武林正道为敌,这种人岂能留着?请大师将他交与我们,由我们替少林寺和各门派死去的兄弟报仇,以弘扬江湖正气!”
本法在一旁道:“二位掌门,人是我少林寺请来的,如何处置,难道我少林寺做不了主么?”
陈得剑道:“这个嘛,少林寺当然做得了主……”
郎决明道:“大师,少林寺当然做得了主,只不过----这孩子是武林公敌,如何处置,应当由武林各派说了算,于老掌门,你说是也不是?”
于万通捻着胡须道:“郎掌门说得是,人,咱们共同处置,至于物品嘛,咱们想个法子,公公正正分了,以免伤了通道和气。少林寺这一件大功,咱们自然都会记在心上。”
众人心知肚明,物品指的当然是那把剑,就这么一把剑,如何公公正正地分,众人心里可没有丝毫头绪,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阻挡少林寺吞了这剑。剑在云啸手中,大家都还有机会明争暗夺,若到了少林寺手中,就没有指望了。
本法大师大声道:“于老施主这是什么话?难道少林寺耗费的偌大精力,诸位一句记在心上就完了?诸位……”
本信大师自回寺以来很少说话,此刻抬手止住本法道:“于老施主,诸位,我少林寺不敢贪功,亦不为幽忧谷恩怨,更不在意云施主物品。云施主盗取本寺经书,打伤寺僧数名,我少林寺费了许多心力、死伤数条人命请他来此,为的是对他所犯过错小惩大诫。诸位想处置他,想分他物品,那是诸位的事,少林寺绝不参与,可诸位也要等到少林寺对他惩罚完之后,再做道理。待云施主罪罚圆满,少林寺便会把他完完整整放出,他的物品,少林寺分毫不取。”
尽管人人都知道少林寺葫芦里卖着药,可听了本信大师这番义正言辞的大论,众人一时倒无言以对。
本善大师道:“善哉,善哉,师弟说得是。”
泰山剑派岱安护法霍启仁道:“大师,这么个人,一刀杀了,岂不干净?还惩甚么诫?”
本善大师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普渡众生、劝人行善为本,云施主虽犯有过错,罪不至死,怎可不给他悔过从善的机会?”
霍启仁哼哼冷笑一声道:“甚么罪不至死?幽忧谷的恩怨,难道大师忘记了?”
陈得剑道:“师弟,不可对大师无礼!”
本善大师微微一笑道:“陈掌门,无碍,无碍。出家之人,力脱八苦,爱恨情仇,悉如浮云。何为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恨别离、求不得、五取蕴。虽然老衲修为甚浅,时受八苦烦恼,可也参透了些因果相循、恩怨相由的道理。诸位,咱们数派联手,去剿灭幽忧谷,非是为了恩怨,而是为了江湖正义,若非得论起恩怨,你我谁能说得清?”
云啸一直平心静气地听众人议论,犹如事不关己,而鱼文秋初时还紧张,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甚至从众人表里不一中,觉出了津津有味。此时,二人听本善大师这么说,更是心中暗笑,若不是方才见过他所作所为,还真会因这番话把本善当作得道高僧。
霍启仁道:“就算不论恩怨,这小子也是邪恶一方,自古正邪不两立,留他作甚?大师又何必费心费力点化他?”
本善大师宣了一声佛号道:“在佛家眼中,邪与恶皆能被度化,届时云施主若仍执迷不悟,那诸位处置起来也心安理得。”
霍启仁道:“那好,这姓云的小子就留在贵寺,任凭处置。反正他早晚是要死的,请大师把他的物品现在就交予我们处置便了,事情早解决一件是一件,诸位说是不是?”他身后之人均随声附和,前面的陈得剑、郎决明、于万通亦纷纷点头。
本善尚未开口,旁边本信合十道:“阿弥陀佛,霍护法说得固然在理,可云施主好歹也是敝寺的半个客人,敝寺怎能擅自处置他的财物?将来他功德圆满,敝寺还要原原本本还给他的。假如敝寺把他的物品这就交给了诸位,日后那些误坠迷途之人,谁还敢来敝寺修行?敝寺不擅动他人财物的清誉,岂不要就此毁掉?诸位都来自名门正派,试问,此事诸位可做得么?”
霍启仁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又被本信大师驳得无言以对。群豪明知少林寺对那把剑心怀企图,可人家毕竟有人有理有势,大伙总不能硬抢愣夺吧?再说了,几大派一动起手来,那可是场武林浩劫,端的非同小可。
本善大师还是那话:“善哉,善哉,师弟所言极是!”
群豪静了片刻,郎决明道:“也罢,少林寺要留这小子多久?”
本善道:“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两年,那要看云施主何时改邪归正了。”
鱼文秋道:“不是说最多两年么?那么大一个和尚,怎能出言如儿戏?”
本法喝道:“放肆!方丈师伯何时说最多两年了?他说过让姓云的吃两年的苦,可没说两年后就把他放出去!”
鱼文秋道:“哼,佛祖面前还照打诳语,怪不得如今市井中僧尼名声堕落得厉害。”
本法道:“大胆!竟敢在当着佛祖的面毁僧谤佛……”
云啸突然朗声打断本法的话道:“诸位为了晚辈这把剑,费尽心机。”本法顿时住嘴,瞪着云啸,云啸接着道:“晚辈武艺低微,指不定哪一日,就会被诸位来个偷偷摸摸杀人取剑,因此留着它也是个累赘,我看这样吧,今日咱们来个武林夺剑大会,摆擂台比武,最终胜者成为此剑主人。”
鱼文秋拍手道:“好啊,好啊!不过,‘夺剑’二字听起来不甚雅,不够含蓄,不如叫----‘夔龙风云会’,如何?”
云啸道:“妙,妙,妙!”
听他俩个说得热闹,少林三僧均感头痛:眼瞅着事情将成,却枝节横生,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怎地这么多鬼蜮伎俩?
群雄却是两眼放光,个个打心坎里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