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澄打了个寒战,他刚才看见的是谁?
一定是眼花了,她怎么会在这里,除非是灵魂出窍,不,那更恐怖。
一定是他看错了,绝对是他看错了。都是楚曜害他也变得脆弱了,赶快回到座位上看报告吧,明天的手术他做过八百遍了,回想下过程,把不该有的疑虑驱散。
咚咚咚——
许云澄还没走回自己的座位,就听到了敲门声,他下意识的不想应声。
上帝貌似没有听到许云澄的心声,敲门声没有再响,但替代的是门把转动的旋律……
门彻底打开了,一个女人站在了门口。
“许医师,‘让金允樱在未来的六个月中,彻底消失掉’是什么意思?”女人轻飘飘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世界。
“……金允樱,你怎么会在这里?”尽管眼前的情景只不过证实了刚才不想承认的景象,许云澄还是吃惊的张着嘴巴。
不,现在不是询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时候,关键是——她听到了——她听到了楚曜那句伤人的话。
她是听到那一句,还是全部?如果是一部分,那是前半部分还是后半部分?种种疑惑在许云澄心底冒起,而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儿。
“针头没有固定好,液体窜皮了,护士就把点滴停了,让我用热水敷敷手再回去。”金允樱的话合情合理的解释了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她并不是跟踪楚曜来的,只是想找热水敷敷手,但又不想让院长奶奶知道她生病了,所以只能来找这个医院唯一的还认识的人——许医师。
只是没想到楚曜也在这里。其实是金允樱没有想,如果用脑袋想的话,楚曜不来这里又会去哪里呢,总不会主动去探望院长奶奶吧。
“你听了多久?”要如何解释需视金允樱掌握的情况而定。
“我没听多久,”金允樱见许云澄寒着脸,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好,赶忙摆手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恰巧听到了那一句……”就一句,只一句,却偏偏是那一句。
许云澄闭上眼睛,他此刻的痛苦恐怕不及楚曜的十分之一吧。
这女人,不,称之为女孩儿更为准确,她的脑子里怎么就不会把自己摆在第一位呢?!
明明听到的是那样的话,可还是为自己无意听到而向他道歉……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如此单纯而善良的女孩儿呢?
而他们联手伤害的确是这难能可贵的单纯而善良的女孩儿!
“许医师,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您别生气。”许云澄的沉默,让金允樱忐忑。
别道歉了,拜托不要给他们这些刽子手播撒阳光了。许云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金允樱,不管楚曜的犹豫最终会偏向哪一边,他此刻是后悔死了。
“许医师,不然这样,您给我催眠吧,让我忘了刚才听到的话,”金允樱想到了这个补救的办法,“你放心,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催眠?”该死,那句话就是针对催眠说的。善良的小红帽,怎么还帮助大灰狼想办法怎么更好的吃掉自己呢?许云澄摇了摇头,他是彻底佩服金允樱了。
“是啊,那句话里有催眠的说……”她并没有多听,就只是那一句话。她知道催眠是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要通过催眠让自己消失掉……
“我知道有,”许云澄示意金允樱关上门,坐到沙发上,他也坐了下来,不然真的没办法继续支撑这因为罪孽而沉重的身体了,“但你更好奇的是后面的话?”
“嗯,是啊,您能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么?”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理解的。”她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想法,人在遇到突发事件时,都会有一个瞬间的反应,只是大部分不涉及自己,也就可以忽略了。而涉及到自己的部分,这瞬间的反应,很可能在未来的辩驳中起到决定性作用。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错做什么了?”金允樱胆怯的猜测。
“为什么……会这么想?”许云澄望进金允樱清澈的黑眼珠,她不是在撒谎。
“因为他说是六个月……”
“六个月怎么了?”
“当初,他负担所有医药费的条件是,让我跟他生活一年,现在还剩下六个月的时间……”
“所以呢?”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让他讨厌了,所以他要用这个方法度过剩下的时间?”金允樱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揉在一起的双手。明知道自己不是个会让别人喜欢的人,但被楚曜这样对待,她心里好难受啊。
“你以为他是谁啊,”许云澄只是露出了笑的动作,却完全没有笑意,“首先他要是不想看见你,去欧洲旅行半年就行了,况且他有的是方法不让你出现在他面前,根本用不着这么复杂;再者,催眠是精神辅助治疗方法的一种,还没厉害到让谁消失谁就能消失的程度。”
幸好她不懂这些,他可以用专业的视角去引导她走向他指定的道路。
而且,她好像是真的只听到那一句,之后他马上拒绝了楚曜的说。
“那是为什么呢?”既然不需要做也做不到,为什么还要说那种话呢?
许云澄连微笑的动作都维持不了了。他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早知道就说是因为她做错事、楚曜不想看见她呢,这样更容易些。
“你还是去问楚曜吧。”
“这句话好像听过……”之前她来问许医师的时候,他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许医师是个好人,如果是好的事情,一定会愿意告诉她的。之所以不愿意说,应该是让他为难了吧,可是……
“楚曜应该不会告诉我的吧?”金允樱想了想,觉得还是从许云澄这里得到答案更容易些,虽然很对不起他。
“……是啊,如果他告诉你了,就代表他认输了。”金允樱还不傻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能看穿楚曜。
“许医师告诉我好了。”金允樱用乞求的眼神望着眼前一直信赖着的男人。
“我?”许云澄很不想自己陷入这种不情愿的局面。
“是啊,您既然知道,就告诉我吧。”从楚曜那里获得的信息,并不一定跟从许云澄这里得到的一样呢。这是金允樱的直觉。
“可是……”许云澄稍微思考了一下,虽然他不如楚曜有资格去告诉金允樱事情,但他也是参与其中的一份子,也是金允樱的加害者之一,告诉她——好像也无可厚非。
“还有,为什么楚曜告诉我的话,就代表他输了呢?”见许云澄动摇,金允樱感觉自己有点得寸进尺 ,但这两件事很明显是联系在一起的,知道其一就会想知道其二啊。
“你还真是……”算了,她有这个权利。
“不好意思啊……”金允樱知道自己有多么的过分。
“没什么,也许由我来说更公正一些。”不带私人感情和要求的,恐怕这几个当事人里面只有他能做到了。
“您愿意告诉我么?真的?太谢谢您了!”金允樱激动的握住了许云澄的手。
“两点要求,”许云澄抽回了自己的手,他不喜欢太过热情的病患,“第一 ,把你对我使用的敬语去掉,我们好歹也是见过两位数字的次数了,不至于陌生的总是‘您、您’的称呼我,而且这样有种‘我已经老了’的感觉;第二,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谈吧。”
“现在不能说么?”
“如果要说明白,可不是三两句话的事情,而且楚曜已经下去找你了,你想让他知道你来这里跟我谈过的事么?”
“……不想。”许医师考虑的很周详,她既然不想从楚曜那里得到答案,就不想楚曜插进来,当然也就不能让她知道她听到了什么。
“我们另外选一个时间,坐下来,慢慢谈。”许云澄倾下身体,伏在金允樱耳畔说道。
“……好啊”他突然离自己这么近,让金允樱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又不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不过是在商量说出秘密的时机而已。
“你们在干什么?!”楚曜充满怒气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出来。
金允樱过头去,看见楚曜站在了门口。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记得她有关门的说啊。
“你是不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许云澄好心的充当金允樱肚子里面的蛔虫。
“嗯嗯。”金允樱点点头,会催眠的医生果然不简单,居然轻而易举就读出她的想法。
“从你抓住我的手的刹那。”拜托,别太崇拜他,他不过是经验丰富了点,可不是什么通灵者。
“唉——”难怪他说话的声音那么小了,原来是在防着楚曜。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呢?
“你们刚才说什么出去谈?你们要单独谈什么?”楚曜又在冷冷的放话,可是他们两个好像没有在意他的意思 ,这让他更生气了。
“没有——啊,”不会说谎的金允樱连个否定句也说不好,“我们就是,就是……”她抬头看着许云澄,希望他帮自己一把。
“你放心,我们没有说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敢给你戴绿帽子的女人呀。”相比金允樱的囧态,许云澄倒是一派轻松。
“哼,你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吧。”楚曜没好气的走上起来,一把拉住金允樱的手腕。
“为什么?”托许云澄的福,警报解除了。她知道楚曜不会那么追根究底了。
“他是同志啊。”所以,只有可能是他们两个联合起来给金允樱戴绿帽子的份,呵呵。
“唉?”
“同志啊,你不知道这个单词么?”楚曜夸张的说道,然后骄傲的睨了许云澄一眼,后者好像被揭穿后更高兴了。
“我知道,但是……”怎么想,英俊多才的许医师也不能是同志啊,得有多少女人伤心死啊。
“你不相信么?他以前的男朋友你也认识啊,就是上次跟你喝酒的季雪。”楚曜为了让金允樱‘认清’许云澄的真面目,真是不顾一切的揭穿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他交往了?!”许云澄终于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了,有些事情可以一笑带过,有些则不行。
“哦,对,是他一直缠着你,”楚曜点点头,“可是你也没说过讨厌他啊。”
对于男人来说,允许这个男人或女人在自己身边烦自己,恐怕已经不是 没有感情的了吧。
“那是我这个人比较平易近人,我对谁都好啊。”
“你可真不害羞,你哪儿点平易近人了?”对谁都好就更别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对谁都好。
“哪儿点都是啊。”
“……”楚曜算是彻底认识到许云澄脸皮的厚度了,堪比城墙啊,“算了,算了我跟你讨论这些干嘛。”
“就是啊,我们好无聊啊。”许云澄认同的笑着。
“走吧,医生说要把剩下的点滴打完,才能出院。”楚曜拉着金允樱往外走。
“哦……”金允樱顺从的跟着楚曜往前走,“可是,季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