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其实并没有什么,除了主人房和起居室之外就是几间客房,不过,中式风格依旧,特别是主人房里那架雕花大床的做工极其精美,一问果然是明代家具。床上用品是紫红色的,紫红色的娇柔中有一种艳媚,重重叠叠的紫红色搭配在一起,带有强烈的女性气质。伊涛笑着说:“也许这张床是哪个公主睡过的。”
晏雯晓瞟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是哪个皇妃睡过的?”
“你被皇帝睡过?”伊涛把脸凑到晏雯晓的耳边,很流氓地说。
晏雯晓眼珠一转:“你肯定知道,因为你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嘛。”
伊涛一下子反应过来,她这是在骂自己是太监,于是伸手抓她,晏雯晓灵巧地闪开了。伊涛继续抓她,终于抓到了,他揽着她的腰,恶狠狠地说:“敢骂我,说我是太监,有我这么强壮的太监吗?”
晏雯晓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眼睛瞪着伊涛:“谁叫你说我让皇帝睡过?”
“是你……”伊涛的话未说完,晏雯晓手里的电话响了,她一看号码,脸色大变,马上走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伊涛不知道她在跟什么人通电话,但是看她的表情,这种电话一定是不想让自己听到。想了想,他走进主人房的洗手间冲了个凉,经过长途飞行,身上黏黏的,用热水洗洗会减轻些疲劳。
暖润的水流让伊涛的毛孔绽放,他闭着眼睛,任水流冲击着自己,脑子里忽然回响起高尔基的《海燕》:“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伊涛自己也感到好笑,为什么会想到《海燕》?
伊涛走出洗手间,却惊讶地发现晏雯晓脸黑黑地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喘着粗气,看起来是在跟谁生气。
“怎么啦?”伊涛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半蹲在她面前关切地问。
晏雯晓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脸色很难看,看得出来,她是在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她说:“不好意思,做我这行,有很多东西要面对。这样,下面准备好了饭,你自己去吃吧,我就不能陪你了。对了,今晚我就不回来了,明天我直接参加国视的活动,估计也要很晚才能回来,你就自由行动吧。需要车子的话,车库里有。”
“问题很严重吗?”伊涛凝重地望着晏雯晓。
晏雯晓摇摇头:“也谈不上什么严重不严重的,有些事必然要面对。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伊涛,请原谅我不跟你说是为什么,有些东西跟你没关系,你也没必要参与,那样只能让你心烦。伊涛,我爱你,爱一个人要让他快乐,而不是让他无端地卷入一些是非。”
伊涛忽然有些感动,他凝视着晏雯晓的眼睛,真诚地说:“真正的爱情就是要一起分享快乐,一起面对痛苦,不是吗?”
晏雯晓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马上又摇了摇头:“亲爱的,对不起,有些事你没必要参与。这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有很多很多的原因。这样,我先走了,你吃完了饭就睡吧!”
伊涛点点头,站起身来拉着晏雯晓,轻轻拥着她:“雯晓,我也爱你,如果你有压力,尽量让我帮你分担一些,好吗?”
晏雯晓像猫一样温顺地点点头,那一刻,伊涛恍如就在梦境之中。他不知道晏雯晓现在承受的是怎样的压力,他很想替她分担,哪怕只有一点点。
那个晚上,伊涛一直没有睡着,脑子里山呼海啸,他几次走上阳台,望着远处北京城的灯光,他心里在问:“雯晓,你在哪里啊?”
但是,北京城的灯光比天上的繁星还多,他根本不知道晏雯晓在哪个窗口里,更不知道此时的晏雯晓在做什么。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跟明星恋爱恐怕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游戏,而自己居然正在游戏之中。这个游戏自己根本不熟悉,怎么玩?
直到北京的东方天际远远地有些鱼肚白,伊涛才蒙蒙地睡下,迷迷糊糊地睡着。床边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接起来却是刘岳平,刘岳平开口就问:“怎么到北京啦?”
伊涛含混地“嗯”了一声,他明白,刘岳平一定是在俱乐部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行程。刘岳平又问:“你在倒时差?”
伊涛头有点晕,他慢慢坐起来,声音有点低沉地回答:“是啊,快天亮了才睡下。”
“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刘岳平显得很抱歉,但是他马上又问,“你什么时候回鹏城?”
“还是罗蒙投资的事情?”伊涛问。
刘岳平回答:“不,是另外一件事情,有个朋友想认识你。”
伊涛想了想:“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我回去之前我们再联系,好吗?”
“好吧!一言为定,对了,晚上我叫一个朋友请你吃饭,等下会有人联系你。”
“不要那么麻烦了吧?”伊涛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他的一点心意。”刘岳平收了线。
这两天刘岳平给自己的电话比较勤,不仅仅是给自己介绍朋友这么简单吧?伊涛平时跟刘岳平接触得不多,一般都是有林晓伟或者是毛英华在场,他向来没有这么频繁地打电话给自己,这两天的电话让伊涛感觉到有点异乎寻常。
伊涛看看床头的闹钟,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于是他到洗手间冲了个凉,然后走下楼。黄小燕和另外一个助理不在,只有保姆在收拾打扫卫生。见伊涛下来,她连忙问:“先生,你要吃点东西吗?我给你做。”
“会不会很麻烦?”伊涛问。
“不麻烦,你想吃什么?冰箱里有我早上包的馄饨,猪肉馅的,晏小姐很喜欢吃的。要不,我给你下面。”保姆热情地说。
“你就给我煮一碗馄饨吧!”
坐在餐桌前等保姆煮馄饨,伊涛跟关璐璐通了个电话,知道公司一切正常,就告诉她自己会很快回去。关璐璐“嗯”了一声说:“好的,你提前打电话,我叫司机去接你。还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这次又有七个产品通过了欧盟CE认证。”
“嗯,我知道了。”伊涛收了线。七个产品通过了欧盟CE认证,这就意味着库珀的大部分产品都可以走向国际市场了。看来,今年的销售会上一个新的台阶。
伊涛一般在鹏城吃的都是南方的云吞,像这种北方馄饨还很少吃到,汤很清,馅料有点咸,但是咸得恰到好处。若不是等下还有约会,他一定会叫保姆再煮一碗。
一个电话来了,是安妮的。伊涛接起来,安妮的声音有点倦怠,她问:“在干吗?”
伊涛伸了一下懒腰,从餐桌旁站起来,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回答:“刚睡醒,吃了点东西,怎么,你那边都凌晨了,还不睡?”
“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安妮有点鼻音。
“怎么?安妮姐,你感冒了?”伊涛关切地问。
安妮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可能是空调开得有点大吧?怎么?一个人?”
伊涛走到秋千旁的躺椅上坐下,“嗯”了一声:“雯晓去国视做节目了。”
安妮“嗯”了一声说:“我知道,刚才我打电话给她,是黄小燕接的,说她正在化妆,我就打给你,说说话。”
安妮似乎在喝水,伊涛笑笑:“好啊,聊什么?”
“我在喝酒。”安妮道。
伊涛笑笑:“你可够浪漫的,一个人喝?”
安妮叹了口气:“红酒像饮料一样平缓地穿过肠胃。”
伊涛乐了,打趣地说:“安妮姐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了。”
安妮显得很落寞:“不看破红尘又怎么样?刚才跟你姐夫通了电话,说了那事。他没有意见,只是不愿意跟我多说别的事情,他说要开会,唉!一贯的借口。”
“是不是你们的沟通有问题了?”伊涛小心翼翼地问。
安妮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有问题那么简单,而是基本上没有沟通,如果不是我掌握着某些东西,恐怕他早就不理我了。”
伊涛心里明白安妮说的是什么:“你这次回国,好好跟姐夫谈谈吧!”
安妮很无奈地说:“看看吧,我叫他来鹏城了,他说很忙,要看时间。对了,你哪天回鹏城?我要看你的时间,你回去我才过去。”
伊涛想了想,回答:“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明天就会回去,因为我融资伙伴的谈判团队要来。”
“你会跟他们谈很久吗?”安妮问。
伊涛回答:“大的问题我已经跟融资伙伴谈得差不多了,他们主要是谈判细节。我就是礼节性地接待一下,主要是两家的管理团队的对接。”
“我明白了,那我明天就回去。”安妮忽然说。
“你订好了航班通知我,我去接你。”伊涛道。
安妮慢声细气地说:“我自己有飞机,什么时候倒不一定,你不用管我,我到了有人接。到时候你来我家就行了。”自己有飞机,这话她说得举重若轻,就像说自己家门前放了一辆自行车一样。伊涛有点震惊于她的财富,她到底有多少钱啊?
“那好,我随时恭候安妮姐。”不知道怎么,伊涛心里居然有了某种小小的期待。
耳机里不断传来嘟嘟的声音,这是另外有电话进来。于是,伊涛简单地跟安妮聊了两句就收了线。
接起另外一个电话,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刘岳平的同学,叫张安钊,晚上想请伊涛一起吃个饭。伊涛问:“在什么地方?我对北京不熟。”
张安钊道:“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就好,我叫司机去接你。”伊涛告诉了张安钊地址,他说,“那好,一小时之后有司机去接你。”
伊涛跟张安钊客气了一下,收了线。张安钊,这个名字很陌生,不过,既然是刘岳平的朋友,那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他的确不是普通人,当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辉腾停到别墅门口的时候,伊涛就一切都明白了。
车子没有进城而是沿着五环一直在走,然后转向香山,到了一个没有任何标志的铁艺门,有人过来查证件,司机拿了一个红色的卡片给他看了一下,就放行了。从铁艺门开进去沿着一条不宽的路往山上开,路两边都是苍松翠柏,遮天蔽日。伊涛心里想:这种地方就是站在香山的鬼见愁往下看,也不一定看得到吧?这条路的两旁有一两条岔路,但是却看不见通向哪里?沿途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建筑。
司机一直不说话,伊涛也不好问什么。这种沉默更增加了某种神秘感,神秘,是一种感觉,但是,又是一种真实的存在。转过一个路口,又出现一个小路口,沿着小路往林子深处开,前面出现了一个有人站岗的铁艺门,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是一栋样式古朴的别墅,两边带着附楼,墙面上爬满了古藤,看样子这别墅有些年头了。伊涛心里一动,他大概明白了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下了车,有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迎了上来,表情平淡但是很有礼貌地说:“欢迎伊总,请跟我来。”本来伊涛以为他就是张安钊,但是这个年轻人说话明显有江浙一带的口音,显然不是张安钊。
走进大厅,伊涛感到很意外,地上铺着一种红白相间的花色很俗气的地毯,室内的家私样式也很落伍,特别是沙发,上面还罩着白色的布套,这似乎让伊涛顿时穿越到了他小时候。那时候他去父亲伊能德的单位,他们单位的办公椅上也是有布套的。然而,这种落伍的家私并没有让伊涛感到落伍,相反却让他感到一种威严,他身上顿时有一种凉意。
年轻人把他引到沙发旁坐下,低声说:“请稍等,领导在接见客人。”
年轻人端来茶,伊涛一尝,满口留香,绝对是极品龙井。这个小小的细节,让伊涛心里非常有感触。市面上那些动辄上万一斤的茶,跟这杯茶比起来,那些简直就是烂树叶子。
过了大约有二十分钟的样子,从大厅旁边的一条走廊里快步走出一个中等身材、身穿白色衬衫的年轻人,离老远就说:“抱歉,抱歉,伊总,有点事耽搁了,叫你久等了,安钊跟你赔罪了。”
伊涛赶紧说:“没事,没事!安钊先生。”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年轻人,只好用了一句中性用语。
张安钊的样貌很普通,内敛,平和。他跟伊涛握握手,笑着说:“伊总原来这么年轻啊,我听岳平提到你,他说起你的时候很崇敬,我还以为你是个老教授,原来是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帅哥,还是博士,真是难得。”
伊涛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安钊先生见笑了。”
张安钊平和地笑着:“走吧,吃饭去,顺便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穿过一条走廊,走进一个餐厅,装修很古老,墙壁的木板上甚至刷着以前常见的那种清漆,有的地方已经磨损了,露出斑驳的木质原底。
餐厅里有个大圆桌,圆桌旁坐着一男一女,男的长得很像一个小品演员,女的很艳丽,一种很俗气的艳丽。跟晏雯晓和安妮比较起来,多了些风尘的味道。
张安钊介绍说这个男子叫贾忠安,是做金融的。贾忠安跟他使劲地握手,连声说久仰。那个女人自我介绍叫林娜,却一下子勾起了伊涛的心事:赛琳娜!
贾忠安给伊涛的名片是一个他没有听说过的公司,是做私募股权融资的。翁林志控制的埃弗顿投资银行也有这个功能。林娜说自己没有名片,也没说自己是做什么的,只是跟伊涛交换了个卡片。
大家坐下,张安钊显得很随意地说:“今儿个贾总带来一条娃娃鱼,这可是稀罕物儿,咱们尝尝?”
“啊?娃娃鱼?不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吗?”伊涛有点大惊失色。
贾忠安赶紧解释:“这是养殖的,养殖的。”
他这样一说伊涛才放下心来,要是真吃保护动物,他还真是不落忍。
张安钊问伊涛:“喝点什么酒?我听岳平说,你的酒量很大。正好,贾总也酒量大,你俩PK一下,我来当裁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