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莲丽的一拳来得突然,来得令人意外。大家都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事情给愣住了。只见卡莲丽身子微微一沉,敏捷出拳,一击即中,跟着转身拔腿快速地往山下跑去,左躲右闪,眨眼之间就闪入树林里去。
郑加雄被卡莲丽这一拳打得软绵绵要往地下躺的时候,他的副手王林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时,他几乎是愤恨地举起了手中的枪,向着卡莲丽的背影瞄准,手指伸到板机里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永强两眼闪过一种复杂而又难于形容的表情。他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手托起了王林的枪,只听“扑”的一声,沉闷的枪声再次在神农架主峰山上响起。
由于叶永强冲上去托王林的枪时,是千钧一发之际的过度反应,其冲上去的速度以及托枪的力道之大,已不是叶永强所能掌握的了。只差一点儿,他就把王林托跌地上。王林被他突然冲击,一个咧且就往后退去,顿时火上心头道:
“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呀,你!好端端的来干扰我干什么?”
叶永强脸色涨得通红,他摊开双手想解释什么却什么也解释不了,只好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想,我想……”怪事了,他内心想,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叶永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垂着头在草地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滨海医院的副院长梁伯明走上来要和他寒喧并询问吴院长的情况,他也心不在蔫地答非所问。
他不停地抬头看山下的莽莽原始森林,不停地在草坪和树林边之间来回地走着、走着,以此来消释心中重重的却说不上来的失落。假若卡莲丽没有被自己勾跌下来,这样恐怕不至于如此牵肠挂肚又心灰意懒。
叶永强都哝道:“我们不许开枪!我们不该开枪的!”
“开枪关你什么事呀?我又不是打人,我打不明生物罢了。”王林辩护道。
“你打什么我不理,打卡莲丽就不行!”
“嘿,真是蛮不讲理。我这是麻醉枪来的。”
在一旁看着两人吵嘴的陈文辉,原先是准备过来劝说的,但他看到叶永强那种超出人情常理的着紧卡莲丽,一副心事重重、来回不停地踱来踱去的样子,便就手旁观在旁边看,也不过来劝,默默无言地把眼前看到的记在心里。
孙式立此时早跑到树林边,眼看着卡莲丽消失在森林里,心之痛好比被人割一样。脸庞上又是心痛,又是失落,走到陈文辉跟前,几乎是哭着说:
“你说怎么办?好不容易到手的飞碟生物,眨眼之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你说怎么办哪?”
陈文辉轻拍了拍孙式立的肩膀,不无涵意地说:
“放心吧。只要是在陆地,她跑不掉的。我们最要紧的是关注飞碟会不会再来。它要再来,我们手上的卡莲丽也是保不住的。它真的逃之夭夭了,那就一切都好办了。再说,会有人为我们带路的,你放心吧。”
这样安慰了孙式立后,陈文辉反抄着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并以他军人的口吻对胡锋说:
“你带好侦察班的战士们,紧紧跟着别弄丢了。现在,你们出发吧,轮到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追捕卡莲丽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胡锋和侦察班的战士们得令后,直奔森林而去。
却说叶永强此刻的心情复杂而矛盾。他既想卡莲丽逃跑成功,回到她生活的海洋人类中去,可内心深处,又舍不得卡莲丽就这样走掉。眼看着侦察员们分头搜索卡莲丽而去,他的内心真有如打翻了调味盒那样,甜酸苦辣样样有。
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呢?他说不上来。总之,他现在的若有所失大于回到陆地人类中来的高兴和喜悦,哎,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呀!
叶永强心事重重的样子,连陈文辉和孙式立叫大家集中撤队也没听到,连他自己也不知到自己想干什么,糊里糊涂地就走入了森林,糊里糊涂地就朝着卡莲丽逃跑的方向走去。孙式立见他神不守舍地朝林子里走去,就想叫他回来,却被陈文辉做了个手势制止了。
莽莽原始森林,阴霾弥漫,野生芒刺、灌木、残枝败叶堆积如山,阻碍了他前行的速度。但是,他无所畏惧。就是坚定地朝着卡莲丽逃跑的方向走去。
这时,神农架上,下起了二00八年的第一场雪。雪花漫天飞舞,在给人美不胜收的同时,也给大地洒下了寒冷和刺骨寒风。叶永强转向森林原野,沿着树木的夹缝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前行。
迎面而来了一只惊慌失措的犹猪,它的獠牙在灰黑色的嘴部前显得特别刺眼,睁着它细小的眼睛,突然停在了叶永强的面前,愣了一愣,迅速转身逃走,蹄子扬起一片片白色的雪花。
高大的松树上,有一只松鼠,它被眼前的情况给愣在了枝杆上,一动不动地瞪着圆圆的、细小的眼睛,鼻子微微地翕动。叶永强抬头随便瞟了它一眼,仍然像没睡醒似的有些像梦游似的,心里还怪怪地想:
“卡莲丽干吗跑到这种渺无人烟的地方呀?难道她不怕森林里的恐怖和野兽的吗?”于是他继续漫山遍野地踯躅前行。
一个人走在冰雪覆盖的深山密林里,孤独与寂寞同时纠缠着他不去,他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开始有了害怕感。现在,偶尔跑出来的一两只叫不上来名字的动物,瞪着绿色眼睛与他对视的瞬间,都会吓得他浑身颤抖。
但是叶永强的内心竟然没有打过退堂鼓!
也不知何来的一种信念、牵挂与期待鼓舞着他,一定要找到卡莲丽!他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前行。饿了,他抓把雪充饥,渴了,他仍然是抓把雪来解渴;入夜,他除了要克服内心的恐惧,还要提防野兽的袭击。
这样子走了三天三夜,不要说能碰见卡莲丽,连胡锋带领的侦察班的侦察员们他也没碰到一个。
然而,神农架老有翻不完的山,走不出的森林。
叶永强在森林里兜来转去,就是找不着方向感。尽管他最初走入森林里去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方向和位置感,只要找着了卡莲丽,就是他最大的胜利和愿望。
但是,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神农架那第一场雪却越下越大,好象没有竭息的意思。积雪已经很厚了,叶永强不仅举步艰难,还肚饿得令他虚弱与昏沉……
其实,卡莲丽逃跑没多远,就躲藏在附近了。侦察员们按照平时的训练常识,以为高等智慧生物体魄强健,动作敏捷,一定藏深山密林里去了,因此都往最原始的老林子和山头去搜。
卡莲丽躲过侦察员后,本想发信号给飞碟的,就在她打开手上的腕表之际,她忽然停住了。远远地,叶永强孤独的身影踯躅在雪地里,东寻西看,一边打抖,一边还用海洋人的语言痛苦地呼叫卡莲丽。
卡莲丽那一刻泪水满脸,她真想扑出去一把抱住叶永强。但是,她没有如此冲动。海洋人天生的猜疑与警惕,使她控制了自己冲动的情绪。她偷偷地擦拭自己的泪水,仍然躲藏着,远远地甚至有些深情地盯着叶永强的一举一动。
一天,又一天……其间,契罗利的飞碟曾经两度再回神农架的天空上,只要卡莲丽发出求救信号,她是完全可以回到海洋人类中去的。然而,卡莲丽并没有发出求救信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想远远地看着叶永强的身影。晚上,趁他疲倦得再也支撑不下去睡着的时候,卡莲丽就会走来,为他驱赶前来骚扰的动物,让他睡得安稳一点。
卡莲丽已深深知道,那一刻,自己内心深处已蠢动着什么了。以前,在海洋里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对哪一个海洋人萌生过如此柔情,没有为哪一个海洋人如此关注过、牵肠挂肚过!
第五天了,眼看着叶永强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就在叶永强快要倒下的一刹那,卡莲丽从躲藏的地方冲了出来,一把扶住了叶永强。
“永强,别倒下,倒下了,就难醒过来的。”
叶永强在半迷糊状态下猛然听得卡莲丽的声音,顿时如同打了强心剂一样,睁大眼睛看到卡莲丽就在眼前,还轻轻扶着自己,他干裂的嘴唇艰难地露出笑容,说:
“卡莲丽,真是你呀?天呀,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你不知道,我这样子想的时候,心好痛苦唷。呵,卡莲丽,卡莲丽,你别走了,在陆地上,你一样可以好好地生存的。好吗?你别再走了?”
卡莲丽被叶永强那深情的挽留深深地打动了,她咬着嘴唇,几乎是用哭的声音“嗯”了一声,两人便相向默默无语,两张脸流满了泪水,互相搀扶着向着林子外走去……
就在这时候,远远的天际,闪过一道恐怖的蓝光,叶永强不解地问:
“他们又在干什么?”
卡莲丽答:
“他们在提出带有胁迫意思的警告,我们得格外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