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最不引人注目的过程中静静地流逝着,太阳眨眼转到了七月。说来七月却是一年中最不寻常的一月,大学毕业的学生要走向工作岗位,到各处去参加工作,高三毕业的学生要参加紧张激烈的命运的抉择。倪茗菡的妹妹倪茗茵今年也要参加高考了,因倪茗菡事务较多,也顾不得倪茗茵的事,只忙着作大学毕业和上研的准备。她考的是另一个学校的研究生。
刘庆宇和白晓娟等人忙着毕业照相和毕业典礼的事。因他们七月三号离校,毕业典礼结束后,七月二号,学校给各毕业班给了些钱,让各毕业班自己举行一次毕业宴,其实也就是大学期间的最后一次聚会了。午饭一过,倪茗菡乘空跑了趟医学院,梦翠莲不在,只她们宿舍的一个女孩在。她看倪茗菡来,就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倪茗菡说:“梦翠莲不念了。她说你毕业时肯定会来,这是她临走时交给我,让我交给你的。”
倪茗菡心里一震,却不知缘由,但看那女孩一脸严肃,只好把笔记本拿上,匆匆回了学校。学校里,刘庆宇和李国仁几个已预订好了餐厅,只等着晚饭时同学都来聚会。
大约四五点钟,同学们三三两两的都来了。因倪茗菡是班团委的,又她刚考上研究生,所以同学们一致推她致开幕词。倪茗菡推辞不过,只好承担了。随着一串鞭炮声的响起,最后的晚餐也就开始了。倪茗菡看各桌上把酒倒好,就洒洒脱脱地走到前面大声诵道:
“各位同学,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大家一阵掌声,待掌声过后,倪茗菡接着说道:“今天,是我们全班同学又一次聚会的日子,也是我们在大学期间的最后一次聚会。我谨代表班委、团委祝大家快乐,并祝大家幸福如意。”
掌声再次响起,倪茗菡顿了顿又说:“朋友们,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大学期间最后的一顿晚餐,相信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激动,充满着同样的豪情。
是的,我们在很平凡的日子中走过了风风雨雨的四年。在这四年当中,我们从幼稚走向了成熟,从脆弱走向了坚强。我们能坐在这儿,或多或少的都经受了暴风雨的洗礼,经受了翻卷的惊涛骇浪的冲刷,但我们没有被大浪淘去,这便是我们的幸运!正如俗语所说:迈不出门槛就经不了风浪,经不了风浪就难以飞翔。所以我们在不断地努力,不断地学习,在努力中展现着自己的风采,走出了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路。
如今,我们即将起飞,即将脱离襁褓,逐渐地走向自立,走向社会,去体验社会的丰富多彩,体验生活的博大精深。我们为什么不激动,为什么不充满豪情呢?也许,我们在座的各位心中正设想着自己美好的未来,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着希望和信心。那就让我们举起青春的高脚杯,共同为我们的明天祝福吧!”
随着又一阵掌声,大家举起酒杯,相互祝福。待都坐定,从拐角突然传来的一阵哭声,倪茗菡一看是她们班的一个女生。她知道她和外系的一个男生谈对象,不知怎么就吹了,现在面临毕业,又班里好多都成双成对地坐在一起,也许是触景生情,她有点伤感之意罢了。倪茗菡也不搭理,只坐在陈彩莲和王明莉、张雪花、朱惠妹坐的这张桌子上。杨清华、白晓娟自然都和男生抢着坐去了,换过来的是冯兆国、徐开潘。倪茗菡和王明莉开了几句玩笑,见她不说话,也就不作声了。等菜上齐,七人又都低头各自吃起饭来。
吃过饭后,倪茗菡转脸一看,其他桌上都正欢着。刘庆宇夹着一块菜要给白晓娟喂,白晓娟伸长脖子张大嘴巴如大雁般等待着。在倪茗菡旁边的王明莉滴溜溜地转着双眼,在那桌上的郑永鹏却望着白晓娟直是个傻笑。李国仁抱着杨清华的脖子唧唧呱呱地说着话,从杨清华的微笑里,流露着一种幸福的蜜意。倪茗菡想起了丁永春,想着他们就要见面,一股暖流不觉从头流到了脚。
饭吃过后不大时间,各桌又上了几道凉菜,大家喝酒的喝酒,演文艺节目的演文艺节目。文艺节目由白晓娟主持。本次文艺节目先是各宿舍的集体表演。倪茗菡宿舍七人因各有忙事,事先也没做什么准备,只临时商量表演了个小品。大家觉得没有多大意思,就都没怎么看。接下来是颜彩虹宿舍的,她们也乱七八糟地凑合了一个,也没什么意思。不知谁大喊了声刘庆宇,刘庆宇宿舍的八人便都站了起来。
要说倪茗菡班里的才子却全集中到了刘庆宇的宿舍。只见他们八人各拿一样乐器,合奏了一首《恋曲1990》。随后,张应刚和郑永鹏又用吉他合奏了一首《爱的祈祷》。两人演得尽心尽力,其实众人都忙着吃水果喝酒闲聊,谁也没有认真去听他们精彩的演奏。倪茗菡本想来首笛子独奏曲,但看大家这会只顾说笑,根本没有欣赏节目的意思,只好作罢。又白晓娟忙着和刘庆宇几个玩耍喝酒,节目表演也就到此自行结束了。
张静云喝着酒,看倪茗菡和王明莉、陈彩莲几个坐着说笑,就乘空走过来说:“倪茗菡,大家都这么开心,你们干坐着干吗,要不咱们喝会酒吧。”倪茗菡说:“你喝吧,我们都不喝酒,过去还不是白坐着。”张静云说:“不喝也行,反正都是坐着,倒不如都去我们宿舍的那个桌子上去,咱们多说会话,明天一分别,还不知哪年哪月才能见上呢。”
一句话,竟说到了倪茗菡的心坎上。虽然她以前一直讨厌张静云爱献殷勤,但这会,她觉得他突然变得可爱了,他的可爱之处却在于他邀请的真诚上。倪茗菡看王明莉和陈彩莲、张雪花、朱惠妹还有推辞之意,就笑着说:“要不咱们过去和他们说会话吧,也不枉张静云过来叫咱们一趟。”
陈彩莲心里暗自嘀咕着:“倪茗菡对张静云的态度今天怎么突然变了这么多。”但见那桌上的男生不住地招着手,她就拉王明莉、张雪花、朱惠妹一起过去。那桌上的男生全部起来给倪茗菡几个让了座,他们又从旁边拉来几个凳子。刚坐下,刘庆宇和李国仁又端着酒过来和大家碰杯。倪茗菡一伙起身和他们碰了杯,才又坐下和张静云几个说笑着玩了起来。
整个餐厅里唧唧喳喳,热火朝天,各桌人互来互往,其乐融融。他们没有了往日的隔阂,也没有了往日的冷面孔,有的只是欢笑和相互拱手的祝福。大家正欢笑着,从临桌又吵嚷着传来一个消息,说王明莉和郑永鹏的关系一两年前就断了。倪茗菡看着王明莉,王明莉也微笑着看了眼倪茗菡。倪茗菡心里想着:“难怪她和郑永鹏没坐一块儿去,原来那次断了再没好过。不想王明莉表面上看起来浮浮华华的,却是这么的深沉,都断了一两年,班里竟然没人知道。”她突然又想起了刘雯,虽然她和陈彩莲、朱惠妹三人前不久去黄河边祭奠过,但她已永久的离去了。她的离去,悄然无声,静得还没有王明莉和郑永鹏断了关系的消息让班里人震惊。
倪茗菡正暗自伤感着,邻桌的几个男生又小声地唱起了歌。
渐渐地,歌声大了。因为大了,便涉及到相临的几桌,他们拍掌合着:“静静地凝望着你的双眸,流落着淡淡的离愁,到了时刻,要分手,梦里和你再聚首……”
倪茗菡也跟着唱了起来。唱着,她的眼睛渐变得湿润了,模糊了。模糊之中,她看到了灯光下晶莹的泪珠。那泪珠是别人的,在静默的泪水里,只有酒后伤凄的歌声在飘逸。
这晚几乎没人睡觉,他们等待着第二天太阳的升起。倪茗菡也没睡觉,她和杨清华、白晓娟等人坐着聊天,相互回忆着班里发生的趣事,抢着说自己对未来的设想,对生活的向往,对爱情的追求。虽然宿舍现在只剩七人,她们七人曾经有过许多的分歧,但这阵相处得又是那么的和谐融洽。这使倪茗菡又想起了刚来时互不相识的情景,四年的光景,在瞬间就流逝而去。
天在不知觉中亮了,倪茗源老早就约着几个老乡来送倪茗菡。往各县送学生的车排了一操场,倪茗菡绕过车先找到袁靓男,两人拥抱着哭了一场,各自说了几句祝愿的话。因都有老乡故友等着说话,她们也不能多说,就依依不舍地挥手作别。倪茗菡又过来和班里同学及杨清华等人一一握手告别之后,就跳上了通往平吉县的车。
倪茗源见倪茗菡坐到车上,就又过来说话,倪茗菡不耐烦地打发着让学习去了。打发走倪茗源等人,倪茗菡坐在车上静静地观望着窗外。窗外没有风,只有静静的朝阳,朝阳下面,送别的人熙熙攘攘,喊声连天,车声人声混成一片。在混杂的人声中,倪茗菡看见郑永鹏站在离她不远的土堆上向这边深情地张望着,张望了一会儿又走了。
倪茗菡不知怎么又流了泪,她追寻着自己的记忆。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郑永鹏的位置,但这会,她不知怎么又搜寻起了郑永鹏的影子。郑永鹏渐渐地远了。在远处,倪茗菡又看到了杨清华。杨清华的肚子略有凸起,她抱着李国仁的脖子,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倾诉。李国仁走了,摔开肩膀昂首阔步地走了,他的潇洒,让杨清华在后面伸开双臂拼命地追着。
车尾的烟渐渐地远了,散了,剩余的只有杨清华绝望的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