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彩姑姑神色恭敬的点点头,转身面向跪在地上的一众人,“做你们该做的事去。”
“是。”两个小宫女和四个太监应声退去,青霞、飘絮、云露和明兰四个大宫女则是留在了屋内。
眼神扫过屋内开始兀自做事的四个大宫女,落彩姑姑的办事作风让水梓颜不自禁的心生赞赏。若是这位落彩姑姑的心放在她的身上,她以后在宫里的日子想必不会太过煎熬才是。
“启禀娘娘,夕贵人前来请安。”沉默间,门外传来了小金子的声音。
“夕贵人?”脑中寻思着刚刚在太后的祥宁宫见过的诸多妃子面容,水梓颜低喃出声。
“娘娘,夕贵人就住在安和宫的偏殿,是目前宫里最受宠的一位。”落彩姑姑上前两步,悄声说道。
既是住在安和宫的贵人,自然要跟她这位正主请安。水梓颜闻言一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见过贤妃姐姐,给贤妃姐姐请安。”夕贵人满面笑意的款款而来,拂柳般的纤细身姿带着惹人怜惜的娇弱。
“夕贵人免礼。”水梓颜淡淡的额首,没有任何虚礼客套。
刚进宫就摆起谱了?夕贵人咬咬牙,柔声说道:“自打之前的两位姐妹相继搬出安和宫,偌大的安和宫就只剩妹妹一人承受恩宠。贤妃姐姐这一来可好,妹妹就不会寂寞了。”
“既然本宫已经入主安和宫,早晚省定自是必须。夕贵人想是再不会觉得寂寞。”听着夕贵人一脸甜蜜的炫耀,水梓颜就事论事,搬出了宫里的规矩。
下马威?夕贵人脸上的笑僵了僵,随即恢复自然:“贤妃姐姐说的是。”
“若是无事,夕贵人就退下吧!本宫有些乏了。”后一句话水梓颜倒是没有说谎。本是接到娘亲病重的书信才日夜兼程的赶回祁城,哪晓得竟是为了太后懿旨一事。心知反抗无用,终是认命的步入后宫。数十日的折腾下来,她确实有些累了。
夕贵人脸上的笑却是怎么也维持不下去了,恼怒不得只能换作无奈的叹息:“那妹妹就不叨扰贤妃姐姐歇息了。索性皇上今夜也不会过来安和宫,倒也无需等门。”
夕贵人这话说的就很有深意了。入宫第一日就不受皇上待见,以后怕是更难翻身。水梓颜了然的眼神冷冷的瞥向夕贵人:“夕贵人有这点心思打探本宫的反应,倒不如安下心记牢宫规戒律!不该说的,不该管的,夕贵人进宫半年却仍是不知吗?”
本是有意嘲讽贤妃徒有虚名妃位却不得圣宠,没想到反而被贤妃扣上不守宫规戒律的罪责。夕贵人心下一慌,连忙认错:“臣妾知罪!”
“顾念夕贵人是初犯,本宫暂且不追究。”进宫第一日,水梓颜倒也没想闹得太大。不过,落在她头上的贤妃之尊也是不容侵犯的:“若是再有下次,本宫绝不轻饶!”
“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不小心便被抓住把柄的夕贵人忍着羞辱连声应道。
“落彩姑姑,送夕贵人出去。”没有再理会夕贵人的难看脸色,水梓颜说完便径直起身,头也不回的步入里间。
“是。”后宫之中,初进宫的新人受欺在所难免。更何况眼前欺负人的还是最受宠的夕贵人。本以为贤妃娘娘会默默忍下夕贵人的叫嚣示威,没想到贤妃娘娘竟然不慌不忙的厉色反击。落彩姑姑心中千思百回,面上却是未显半分。目送水梓颜的婀娜身姿消失在珠帘后,这才转身冲夕贵人行礼,“夕贵人,请。”
“哼!”夕贵人一甩袖子,扭身离去。不过是个看不清宫中形势的贤妃,有什么好得意的?等着看吧!她早晚会报复回去的。
送走怒气冲冲的夕贵人,落彩姑姑刚转过身便迎面对上了自里间退出来的云露和明兰:“青霞和飘絮在里面侍候着?”
“是。”云露和明兰躬身应道,“娘娘说,人多扰净。”
“嗯。”落彩姑姑低唔了一声,扫过云露眼中的嫉妒,望进明兰眼中的不以为意,摆摆手,“你们两个先下去。交待春小金子去御膳房备下膳食,待娘娘起了好用。”
“是。”云露撇撇嘴,率先退下去。
明兰则是顿了一下,迟疑道:“姑姑,御膳房不知娘娘的口味,该如何备膳?”
显然很是满意明兰的细心,落彩姑姑的脸色缓和了些许:“清淡一些就好。”
清淡?忽地想起贤妃娘娘入宫前正是住在庵院,明兰点头下去:“是。”
这个明兰是管事公公突然塞到她手上来的。本是不想接下,却碍于金嬷嬷的面子勉为其难的带进了安和宫。虽是被雪嫔赶出来的人,或许会惹来麻烦,倒也不必担心其底细。如若真是个懂事的,以后倒是可以换下沉默寡言的青霞。落彩姑姑心中盘算着以后的用人,眼中冷凝一片。
“没想到这个贤妃倒是个厉害的主。这么快就把夕贵人给压下去了?”听着传回来的消息,皇后笑道。
静嬷嬷也是格外的欣喜:“看来夕贵人的日子甭想那般快活了。”
“即便打压不下夕贵人,皇上斥责的也是贤妃。咱们坐山观虎斗,何不乐哉?”皇后拨弄着梳妆盒里的首饰,从中取出一支明晃晃的金簪,“静嬷嬷,明日给贤妃送礼时将这个也一并送过去。”
“娘娘,这可是皇上赏赐给您的,乃宫中独一份的金贵。您不是最喜欢它吗?”静嬷嬷诧异于皇后此时此刻的大方。
“不过是进贡上来的小玩意。”死物而已,皇上何其用心过?皇后心中清楚,坤后宫纵得再多的赏赐,也不过是苏公公按例分下来的。
静嬷嬷便不再说话了。要说君心难测、帝王无情,现今皇上可谓祁国开朝以来最绝情的一位。无人敢质疑他的龙威,更无人敢觊觎他的柔情。哪怕是一手扶持他登上皇位的太后和国师,也不得不忌惮他七分,再不敢轻举妄动。小打小闹的借召回贤妃来旁敲侧击皇上的反应又如何?太后始终不敢闹到皇上面前去,更不敢打破后宫的平静。否则,雅贵妃也不可能迄今为止仍然只是一个雅贵妃。
“怎么?夕贵人如此嚣张的人竟然没有斗过贤妃?”雅贵妃手中的燕窝放下,奇道。贤妃看上去不像欺人的主,居然三两句就把上门挑衅的夕贵人给击败了?
“是。听说贤妃娘娘还斥责夕贵人该安心记牢宫规戒律,着实让人听得舒坦。”桂姑姑笑道。夕贵人仗着皇上的宠爱横行皇宫数月,总算遇到能克制她的主了。
“做得好!”雅贵妃拍拍手,心情大快,“桂姑姑,明日清早送去安和宫的礼品多备上几份。贤妃妹妹可是个妙人,咱们得好好与其相处才是。”
“太后本也是如此吩咐的。”桂姑姑微微靠近雅贵妃,低语道。这个贤妃,果然是她们的福星。不但让皇上改去了墨雪宫,更是直接堵的夕贵人成了宫中的笑话,妙哉妙哉。
“月嬷嬷,这个贤妃,哀家果真是找对人了。”同一时间,祥宁宫内,听完下人禀报的太后不无感叹。本是想着让皇上难堪,到头来居然发现还是个意外之喜。夕贵人,着实该敲打敲打了。
“有些冒进。”一进宫就树敌,还是夕贵人。月嬷嬷不觉得贤妃此举算得上明智。
“要的就是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冒不冒进关她何事?贤妃闹得越大,后宫才越不安生。有人替她找皇上的麻烦,太后自是乐意之至。
认真的听着太后的话,月嬷嬷常年严肃的脸上未见任何赞同抑或排斥,只是静静的站着。
是夜,在苏公公数次的欲言又止中,祁隽彦终归还是去了墨雪宫。
早已得到侍寝消息的雪嫔一身红衣薄纱,将屋外的白雪衬托的尤其耀眼。见着身着黑色披风的祁隽彦踩着白雪的走近,伴着轻盈的舞姿迎了上去。
妖娆的舞姿,绚烂的色彩。祁隽彦俊脸的面容未见任何惊喜,只是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看着。
寂静的冬日里,夜里特别的寒冷。因着祁隽彦站在门口,房门不得不大大的敞开。蓄积在室内的暖意怎么也经不住不断涌进的冷冽寒风肆意的蹂躏。渐渐的,仅靠薄纱遮体的雪嫔脸上的媚意开始显得苍白,身子亦跟着慢慢僵硬。
视若无睹雪嫔越来越逊色的舞姿,祁隽彦的眼神低沉而悠远,深邃的看不见底,更是无法堪透他的心思。
苏公公低头敛眉,默默的在心底哀悼雪嫔的不幸。
月色朦胧,似乎终于看尽兴了,祁隽彦走上前去,搂过通身冰冷的雪嫔压在了地上。于是,一室的春意盎然瞬间蔓延,灼热了整个墨雪宫。
苏公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摇着头令身旁的小太监关上了门。